第16章 花惑(2 / 3)

我承認,盡管我對我的小家庭生活,對妻子都相當滿足。但我仍然如同許多男人一樣,無法保證自己是個安分守己的丈夫。曾經有一次,在有女眷的酒宴上,我發表過一個遭致她們一致唾棄的觀點;因為我認可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之類說法反映的是一般男人難以逾越的心理共性,因而有其合理性在。

我這麼說自有我的理論為依據。我覺得那並不等於說所有的老婆真的都不如人家的好,而是說,對於一般男人而言,哪怕你的老婆是個仙女,也隻是一個終將被時間褪去神秘感的仙女。更何況她畢竟隻是“一個”凡人。

而男人,他們生下來似乎就是為了到這個世界上來不知足、來幻想、來尋求、來征服、來製造點是非或發明點什麼有益於世道人心抑或傷天害理的名堂的。這樣的一種“角色”所賦予的特定內涵,似乎已先驗地決定了他們一切方麵包括對異性的期望與實踐上,必然地會對“人家的”或者“下一個”有著出人意料的無窮興味。何況他們身上還源源不斷地生產著弗洛伊德氏所推崇的那個“力必多”,麻煩自然是不會少的了。無怪有則西方幽默會這樣說:一位80歲的老翁滿臉憂慮地問他的牧師:請問我什麼時候可能擺脫對女人的渴望?——至少也要在你葬禮舉行後的第二天。這就是這位聰明的牧師的回答。幽默總是誇張的,但不幸的是這則幽默本質上並不誇張。一個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男人,無論他實際能耐如何,在好色這一點上,80歲的老翁也是不會輕易輸給二十歲的小夥子的。對於這個“色”的敏感,男人們的表現也足以令人肅然起敬。哪怕是千軍萬馬之中有那麼一點紅,所有的視線都可以被她牢牢牽住。如果讓這嬌柔嫵媚的一點紅來統帥這千軍萬馬,吃敗仗自然是免不了的,可那些掉腦袋的兵士們,也許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為之懊恨。念及這點,人們對這種好色之心是完全有理由來上一點輕蔑或厭惡的了,但是且慢,倘無這樣一種如火如荼的熱情奔流在男人們的血液裏,人類的繁衍和種族的延續將以什麼來獲得穩定的保障?

好在,好色並不等同於“好色之徒”。許多男人心目中的“下一個”,多半隻存於夢想中。“此花隻應天上有”,他們原本是上不得天去的。問題是,上不得天去何不就腳踏實地隨遇而安,多做點有意思的事情,何苦還尋找什麼下一個呢?也許正因為尋不到,才有了不絕如縷的渴慕與追逐?

看來這簡直就像個難以破譯的謎。那就罷了,還是來麵對我的現實問題吧。這不合時宜的花到底會是誰送的呢?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曾完全懷疑這束花是送給我的。我的盤詰與其說是否認不如說是一種姿態,一種在妻子麵前的需要。說白了,有一陣我心頭還真有一股所謂幸福的暖流汨汨湧出。使我吃驚或曰意外的是這種方式而不是這個事實。雖然後來我猜測得越深就越感到這個事實本身也未必一定是幸福的象征。想得嚴重點,說它或許將是某種危險的預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最讓我撓頭的是,我無法準確判斷這是誰送的?它肯定是善意的體現嗎?如果不是,其真正的意味又是什麼?尤其是當我意識到,除非以後這個送花者自己現身,否則,沒有充分把握我還不宜貿然去向某個潛在的送花者主動探詢。比如,打個電話直接詢問李茵?那麼,如果是她送的那還一切好說;而且我也最希望真是她送的,那對我而言可真是個福音了。然而要命是,她送的可能在我看來幾乎是最小的。況且,倘若不是她的話,她無疑會自然地聯想到:原來你還有這麼個浪漫的豔遇呀,無緣無故的,那個女人憑什麼送花給你?

是嗬,無緣無故的,憑什麼會有個穿紅風衣的女人送花給你?

一個紅風衣在風中微微飄擺、弱柳迎風般婀娜多姿的美麗倩影,在我的腦海忽隱忽現。遺憾的是,我越是努力想看清她的麵目,她就是不向我回過頭來!

其實我當時就想問那個送花的小女孩,那個送花者穿的到底是什麼顏色或款式的紅風衣?李茵就常穿一件相當有型的紅風衣,是收腰的,下擺很長而臀部裹得很緊的那種款式,使得身材頎長的她平添了許多妖嬈。但她那件風衣的顏色紅得很深,嚴格說應該是紫醬色的那種紅,送花人穿的是哪種紅呢?

心儀李茵的男人在公司裏可絕不是我一個。完全可以說,她是公司任何一個男人可望而不可或者說不敢即的一號天仙。即便是那兩個看門的保安,一見她的車出現,也總不忘爭先恐後地衝過去幫她開車門、倒庫。當然,人人都在背後議論她已是老板的小蜜而隻有我相信,至少到現在為止,她決不會輕易成為那個除了錢什麼也沒有,並且因為垂涎而幾乎將倆人關係弄倒了個兒的老板的囊中物。且不說這是李茵親口以輕蔑的口吻告訴我的事實,就是憑我的經驗也看得出她說的是實話——一個真正把她俘獲的老板,是決不會總那麼狗一樣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聘任的所謂副總搖尾巴的。

在公司裏,惟一和她談得來點的,其實隻有我。這也是李茵親口告訴我的,雖然目前看來,這還遠不足以說明她對我會有什麼特殊的想法。那是因為我們倆雖然相差著七八級,但卻是實打實的校友,況且學的還是同一個專業。而我比起一般人來除了更有修養、才幹,更有自尊,待人接物也更有分寸,這是她比較高看我的原因。這也是她親口告訴我的,雖然這讓我聽起來並不那麼太舒暢。

雖然李茵應聘來公司快兩年了,這兩年來我作過的無數美夢中,也曾好幾次出現過她的紅風衣。但我們的同事關係並無實質性變化。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就絕對沒戲。畢竟,一個公司裏沒有任何人、包括老板能夠想像得到的事實是,我們倆曾在更深人靜時單獨在茶館喝過兩次茶。第一次是因為老板被客戶灌醉了,公司在場的隻有我和李茵,於是我們一起將老板送回了家。老板樓下正好有個茶館,我仗著酒勁請李茵進去喝一杯,李茵竟爽快地答應了。那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地不完全以同事身份的聚會。而第二次則有些出乎我意料,雖然時間間隔得長了些,那天老板也並沒有喝醉。那是元旦前一天的事,也是酒席後,我們和老板分手後,我獨自騎著摩托剛拐上大路,李茵駕車超過了我,我們停在路邊聊了幾句後,是李茵提議上茶館坐坐的。雖然她的理由是要還我的情,最後也是我買的單,但我總覺得或者說是希望著個中別有意味。至少,說明她不討厭我。而那晚我們聊到淩晨一點,特別投機。雖然話題仍有所局限,但我們對公司包括老板個人有著那麼廣泛的共鳴點,言談間還涉及許多對對方的欣賞與好感,甚至,李茵還吐露了她對老板的失望和打算找機會跳槽的秘密,這似乎又意味著什麼。更重要的是,我還約好,等忙完了年,要請她吃飯。她也答應得很痛快。長此以往,不出意外的話,難道不可能發生些什麼嗎?

也許這一切,就是她送花給我的緣由?

至於嗎?且不說我們的同事關係目前還沒有實質性的突破。就以李茵那樣聰明老練、閱世非淺來看,她會不顧我的感受與處境而貿然匿名往我家送那麼一束曖昧的紅玫瑰?即便她讓什麼衝昏了頭腦,以一般的遊戲規則來看,我從沒送過花給她,她一個女的再怎麼,也不至於先給我送花吧?

哦!說不定是“豪雨”送的吧?這突然襲擊、似遊戲非遊戲且不計可能對我產生什麼後果的一舉,豈不很合乎她那張揚、前衛又另類不羈的個性嗎?

如果真是她,我倒沒什麼可顧慮的了。完全可以聽之任之,不作任何回應。本來我就不太喜歡她的性格,無意與之拖泥帶水。按照遊戲規則,我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