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本章利用正反兩方麵的例證,說明了一個混合的君主國如何維持在新征服的領土上的統治。所謂混合的君主國,指的是一個原有的君主國把一塊新征服的領土並入自己的版圖之內。馬基雅維裏認為,維持新征服領土的統治,尤其是如果這新征服的領土在語言、風俗習慣和典章製度等方麵與原有的國家不同,要想保有它們,是相當困難的,君主為此需要極好的運氣並且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馬基雅維裏為這樣的君主提供了如下的建議:1.最好和最快捷的辦法之一是君主禦駕親臨,駐守在那裏;2.最好的措施是向那裏的要害之處派遣殖民;3.成為周圍鄰近比較弱小勢力的首領和保護者,並且設法削弱該地區比較強大的勢力,而且留心不要讓某個與他同樣強有力的外國君主利用什麼意外事件插足這個地區。在這樣做的時候,君主應遵循以下的原則:1.盡可能不增加當地居民的負擔,以免引起人們的怨恨;2.如果不得不傷害一些人,必須使他們無能報複;3.防微杜漸,竭盡全力及時采取一切措施避免可能發生的騷亂,決不能使混亂局麵坐大,必要時甚至要采取戰爭的手段。因為拖延戰爭並不能避免戰爭,拖延的結果隻能使自己處在更不利的境地。
然而在新的君主國中,卻出現了重重的困難。首先,如果這個君主國不是完全新的,而好像是一個新增加的組成部分(就其被視為一個整體而言,它可以被稱之為混合的君主國),那麼它的動蕩不定首先起因於一個在所有新的君主國中都存在的自然本性方麵的困難。這個困難就是,人們自願更換他們的主人,相信這將使他們生活得更好:這種信念使他們拿起武器來反對主人,然而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上當受騙了,因為後來的經驗使他們認識到,他們的生活比以前更糟糕了。這種狀況是由另一個自然的和通常的必然結果所引起的,那就是當一個人成了新的君主之後,他需要以他的軍隊和新領地的斬獲來維持他的統治,而由此所引發的無窮無盡的災難勢必使他傷害他的新屬民。這樣一來,你就把所有那些因為你占據那個君主國而受到傷害的人們都變成了你的敵人,與此同時你亦不可能與那些幫助你成功的朋友們繼續保持友誼,因為你不可能按照他們所期望的那樣滿足他們的要求,由於你對他們負有義務,也不可能使用強有力的手段來對付他們。即使一個人擁有最強大的軍隊,為了進駐一個地方,通常他仍然需要當地居民的支持。正是由於這些原因,法國國王路易十二占領米蘭很快,丟失米蘭一樣很快;而第一次把路易十二驅逐出去,單憑洛多維科自己的軍隊就足夠了。因為那些曾經向路易十二打開城門的人們發現,他們被自己的判斷和對於未來利益的期待所蒙蔽了,他們無法忍受這位新君主給他們帶來的煩惱。
當然,當那些背叛的地方後來第二次又被占領之後,它們就很難再丟失了,因為統治者抓住了背叛所提供的良機毫不猶豫地通過懲罰罪犯、揭露嫌疑犯以及彌補薄弱環節,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這就是為什麼隻要洛多維科公爵在邊境煽動暴亂便足以使法國第一次失去米蘭,而要使法國第二次失去米蘭卻不得不讓整個世界都來反對它,並且打敗它的軍隊或把它趕出意大利的原因所在;上麵我業已說明了這些原因。
有關法國國王第一次失去米蘭的一般原因已經討論過了;現在還需談談他第二次失去米蘭的原因,並且看一看他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以及任何處在他的狀況之下的人能不能比他更好地維護他所征服的領地。要讓我說的話,那些被征服並且被合並到征服者自己的古老國家中的國家,或者與它在同一個地區並且使用同一種語言,或者不是如此。如果它們與征服者的國家同屬一個地區而且使用同樣的語言,尤其是它們不是過慣了自由的生活,那麼保有這些國家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而且要想安全牢靠地占有它們,隻要滅絕過去統治它們的君主的家族就足夠了。由於對它們來說在其他方麵舊有的環境仍然保持不變,而且它們的風俗習慣與過去也沒有什麼不同,人們就會安然地生活下去――例如布爾戈尼、布列塔尼、加斯科涅或諾曼底看上去就是這樣的,法國擁有這些地方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而且盡管它們使用的語言可能有些差異,然而風俗習慣是相似的,所以它們彼此之間很容易相互容忍。無論征服它們的人是誰,他若想保有它們,有兩件事是必須做的:其一是對它們的舊君主的血緣後裔要斬草除根;其二是既不要改變它們的法律,也不要改變它們的賦稅:這樣一來,它們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與它們古老的君主國融為一體了。
然而,如果一位君主在某地征服的那些國家在語言、風俗習慣和典章製度等方麵與他的國家有所不同,那麼要想保有這些被征服的領地就會有很多困難了,他需要有極好的運氣並且為此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而對於任何征服者來說,最好的和最快捷的辦法之一或許是禦駕親臨,駐守在那裏。這將使他的占領地更穩固,更持久,就像土耳其國王在希臘所做的那樣。假如土耳其國王當初沒有親臨其地駐守在希臘,那麼即便他為了保有這個國家而建立其他一切秩序,也不可能保有它。因為如果你在那裏,那麼騷亂剛一冒頭就會被發現,這樣你就能夠迅速地處理它們;但如果你不在那裏,那麼隻有當亂子鬧大了之後你才會有所察覺,你也就失去了處理它們的機會。除此之外,你的官吏也不曾掠奪這個被征服的領地;臣民們由於隨時隨地很容易接近自己的君主而感到滿意,這就使那些願意做良民的人們有更多的理由愛戴君主,而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們則有更多的原因懼怕君主。至於那些有意攻擊這個國家的所有外部勢力,當他們企圖這樣做的時候,肯定會更加謹慎;因為如果君主駐守於此地,任何外部勢力要想爭奪這個地方都會遇到極大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