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看待問題的時候,不同階段有不同的角度。前後態度區別之大,有時候甚至會到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就好像在路上行走一樣,什麼樣的山水撲麵而來,都會在心裏變了模樣,一門心思的撩動心弦。
可是等到走的累了,一點都不想動了,人也就老實了。就算麵前有個美女在搖首弄姿,不惜血本的向你展露風騷,你都懶得去看一眼,隻顧了低著頭悶聲趕路。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山水依舊還是山水,別的什麼都不是。
年輕人總愛說我想做什麼。到了中年以後,漸漸就會變成我該做什麼。前後不過一字之差,卻反映了迥異的人生態度。就好像看鏡子,漸漸比較清晰的把握住了自己,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熱血沸騰,或者心動難耐。
我想做什麼,意味著世界以我中心,走我自己的路。就算是遭逢苦難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為了我自己的路,什麼都可以克服,就算是失敗也無所謂,大不了重新再來過。似乎人生要的就是一個痛快淋漓。
這個時候最容易忽略的就是自己身旁人的感受。等到一路走過去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回過頭來看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後竟是染了他人這般許多傷痕苦痛。而且還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就算你得了再大的好處也無法彌補那些早已結疤蒙塵的痛楚。
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什麼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從來不會主動越距。這種態度看似保守,其實是有了負責的覺悟。走起路小心謹慎,連掉片葉子都要繞路而行。不為別的,就怕自己偶然間的疏忽,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候給自己所珍惜的人帶來傷害。
這種成長的曆程無關褒貶,而是人的必然階段,誰都跑不了這樣一路走來。隻有那些經曆過艱難的人,過早地承擔了不該承擔的一切,才會跨越年齡和閱曆的界限,早早完成了這種轉變。起碼在看待事情的時候會變得理智一些。
王浩就是這樣一種心態。不過是往遼國輸送了一趟貨物,不但賺取了大筆錢財,還捎帶白得了個好大的畜牧廠。而且聽林定和耶律旺說話的意思,好像在遼人那邊還有不少戰士也歸附到自家門下。聽起來好象是天大的好事,可實際上真的是這樣麼?
此時王浩心裏絲毫沒有任何喜悅的意思,這麼多的好事撲麵而來,誰知道背後究竟是福是禍?最要緊的是那些留在遼境之中的宋人會不會有危險。再怎麼說也是一隻肥羊留在了狼群之中,而且這隻肥羊在遼人眼中還不是一般的肥。若是真的有了事情,隻怕救援都無從下手。
更重要的是這些事情帶來的變化太過複雜,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演化成什麼樣的結果。這個時候的遼國雖然已經立國將近百年,隻怕真實之中還是非常貧困荒涼。用漢人的話來說,真是不折不扣的蠻夷之地。驟然間發生了這般變化,會不會造成未來的巨大連鎖反應?
作為後來人,王浩清楚地知道曆史的變遷。很多時候就是一點點的偶然因素,就有可能在曆史的長河中造成滔天巨浪。更何況這次的事情給耶律部族帶來的新事物實在太多,就連王浩這個現代人都看得目不暇接。天知道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因素導致宋遼之間相持局麵出現巨大傾斜。
坐在厚軟的車椅上,王浩越想越覺得頭痛。雖然他不能明白這一切究竟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但是先進的生產方式會極大提高生產力這種簡單道理還是明白的。就遼人來說,采用雇傭製度集中飼養牲畜的好處很快就體現出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遼人比之宋人還不如。飼養牲畜不但要占據良好的牧場,更重要的是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碰上一場災禍,遼人幾乎根本沒有抵禦的手段。土地荒了來年還可以耕種,可是一場風雪也許就能讓牲畜死的精絕,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而采用雇傭形式集中飼養就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有限的資源,從而更好的抵禦災禍,從而使積累財富成為可能。社會財富的增加絕對是社會進步的開始,王浩不是哲學家,更不是具有強烈使命感的偉大人物。他隻想在跨越千年而來的時候可以好好的活著,哪怕悄無聲息都行。
在驛站積攢起來的勇氣幾乎在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王浩皺著眉頭不做聲響,隻是靠在那裏發呆。倘若因為輸送一趟貨物就送出一場巨大變革出來,真不知道是老天爺在戲弄自己,還是自己人品太過爆發?
居然連雇傭製都有了,這種事情放在大宋內境可能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遼人這種普遍畜牧的大環境中卻能夠造成相當程度的變化。以前在郵政所的時候,王浩曾經撿回來一本所長不要的書,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