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不可!”
冷丁兒急切道。
左堅衝著急奔向到自己身前的冷丁兒睥睨道:“殺人也不可,救人也不可,在你心裏,究竟我怎麼做才可?”
“或者,我怎麼做都不可?”
在他心裏,這個長相頗帥,很有人緣,平時寧默不語,關鍵時卻總阻自己腳步的九弟一向就是個“陰險”的代名詞。
此時此地,他居然又來跟他喊什麼“不可”!
冷丁兒疾道:“可你這樣做,不是救他們,而是害了他們。”
“叫他們餓死就不是害了他們?嘿嘿,將士們在軍前,和雪吞氈,半死生生,而那些主帥們在後帳裏,飽餐肥腥,甚或已厭倦歌舞。還有什麼‘不可’?老九,你這時撲上來,是要當一條護主的狗嗎?”
冷丁兒已無心對他的嘲罵忿怒,隻聽他叫道:“可是、大局!三哥你請顧念大局。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匈奴人最近蠢蠢欲動,欲借秋高馬肥,大舉入關劫掠嗎?咱們此時嘩變,與助紂為虐又有何不同?”
左堅已怒道:“皇上不差餓兵,這是小兒們都懂得的道理。他們入侵又怎麼樣?讓我們龍城餓得半死的兄弟再給他們皇家拚命,癟著肚皮讓匈奴人殺嗎?”
冷丁兒知道與他多辯也無宜。但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這些有權憤怒的人們的憤怒。
他不敢望向即將發生的事件的的前景。隻要略一細想,眼前、幾乎已浮現出了血流成河的場麵:那場麵,不隻包括匈奴人一旦入侵,蹂躪關中,百姓塗炭的淒慘哀號;還包括這些嘩變舉事的兵士們最後可能遇到的淒慘下場——他雖年輕,卻也省得,舉事又如何?朝廷對待抵禦外寇的軍士們一向苛刻酷烈,但一旦發生內亂,他們打起內戰來卻從來舍得糧餉的。到時,同是漢民,兩軍相鬥,塗炭生靈,卻又為了什麼?而且就算舉事成功,那時,天下板蕩,不又是一場生民流離,人賤如狗?
他忽然定了下來:“咱們參軍,是為了保家衛國的,可不是攪動天下大亂的。”
左堅冷笑道:“保他們安寧,但他們也先要給我們一口不至餓死的飯。”
“也許還有別的解決之道。”
“對於那些作威作福的人,不到流血,不到血淹到他們深堂廣廈的門檻,他們就不會知道曆害!”
“你意已決?”
左堅猛地一抬眼,臉上現出一種梟雄式的睥睨:“我意已決!”
冷丁兒猛地沉默了下來。
——三哥,他實在不想跟三哥翻臉動手。
但此時此景,以他脾性,又如何能不理?
靜了下,他抬起頭,忽然撮唇一聲長嘯。這一聲突如其來,如雪崩涯岸,雷響深更,三萬尺玉宵宮砥柱傾倒,柱上被困之龍脫軛齊飛,仰天長鳴,雄雄壯壯,闊闊蕩蕩,在這廣闊沙海之間呼叫起一片金戈之氣。
左堅被他如此嘯叫,也不由震得心頭震驚。
“金戈真氣”,冷丁兒果然得獲密傳,居然在修習這一門極為雄邁霸氣的“金戈真氣”。
接著,冷丁兒鞘中長劍無風自動,在鞘中被那長嘯愣是激起來一串悶響。
那聲音悶在鞘中,別有肅殺。隻聽冷丁兒忽開口道:“你如決意如此,我當會全力阻你!”
左堅的眉毛一跳,跳得眉毛上那得之於戰陣的一條刀疤似乎都活了過來。百足之蟲樣的極為悍厲。他忽敞聲一笑道:“那又如何,我即為此,早打算不殺貪官,先殺你們這些滿口大局,其實隻知護主的狗了。”
頓了頓,他忽狠聲道:“來吧!”
然後他銼著牙地道“我以前雖看你不順眼,但終究還敬你是條漢子。”
——“但現在,我可無法再叫你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