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塞!
那絢麗的“紫塞”一共開了九朵,好象九支紫色的箭蘭在夜空中綻放。那紫色的花兒都謝盡後,尤有兵士目奪神迷,回不過神來。
卻有人疑惑道:“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
——嘉裕關頂上空怎麼會開出這樣的煙火?
沒有人回答,眾人都把眼望向左堅和冷丁兒,知道他們一定會知道這個答案。
“紫塞”開過後的夜空顯得分外岑寂,好象盛筵前的寧默,有一種激動人心的深沉的安靜,那象是準備與等待、同時也象是召喚與誘惑。
冷丁兒與左堅也不由同時抽空抬眼。
那縷紫色同時劃過了他們的眼角。
在確定那朵紫色的花終於開出時,冷丁兒與左堅不約而同住了手。他們抬目望向夜空,久久沒能低頭。
來了——終於來了,他們苦守三年所要等待的信號卻在他們生死相搏、箕豆相煎的一刻終於到來了!
讓他們兩個脾氣極端不和的男人肯同時做的事也許隻有這麼一件了:他們同時抬首,同遭激越!
一抹壯烈從冷丁兒的臉上升起,一種興奮也在左堅的眼角邊炸開。那壯烈讓冷丁兒劍眉緊蹙,那興奮卻讓左堅眼角的皺紋如菊花般開放。
隻聽左堅回聲應道:“那就是我們四萬將士駐守龍城的原因。”
他是在回答著那個兵士的疑問。
冷丁兒也幹澀著喉嚨盡力冷靜地接道。
“那是使命與召喚。”
然後他轉向左堅:“咱們還要打嗎?”
左堅斜眼橫看了他一眼:“打,怎麼不打!”
他的聲音極為決斷。
冷丁兒握劍的右臂上登時被他激地鼓起了一塊肌肉——當此強敵,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卻聽左堅道:“可是,有一場更大的硬仗就在眼前。在它麵前,與你相搏好如兒戲。”
“紫塞已升,我打架的興子已動,但現在不是跟你打。我要跟匈奴人打。”
“老子等它不隻一天了。咱們的仗,隻要你活著。盡可拖後再說。”
他的話雖橫霸得過份,冷丁兒聞言還是覺得一陣安慰。
然後隻見左堅忽衝那呆愣在四周的兵士叫道:“還愣著幹什麼!那是匈奴人已傾巢而至,殺到嘉裕關來了的信號!哥舒老帥抵擋不住,召喚咱們前去相助呢!”
“你們倒底是不是還要嘩變?”
四下裏轟聲一炸,人人交頭接耳,人人臉上也同時騰起一片興奮之色——眾軍兵這下心裏才算確切地明白了:那信號名叫“紫塞”,那信號召喚的也就是龍城將士們一直期待的那場決戰。
——男兒何不帶吳鉤?封取關山五十州!
卻聽左堅叫道:“大家夥兒到底要不要跟匈奴人幹一場?”
幾百將士互顧了一眼,忽然一齊挺起已餓得鬆軟的、幾乎快貼到肚皮的腰杆兒,高揚地叫道:“三年了,才終於等到了。”
“不打他們打誰?不幹的是孫子!”
“那好、列隊!”
左堅忽冷喝一聲。
塵土飛揚間,隻見數百將士已齊刷刷地站好。然後,四野鴉雀無聲,人馬屏息,隻見到塵土在淡月下靜靜地飛舞。
統領三營的偏將祖紹裘這時方從噩夢般的變局裏醒過神來——“紫塞”升起了,一眾兵士重新找到了心的皈依,他也就象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他原來的軍階本就在左堅之下,對這個閻王般的軍法操刀者一向深有畏懼,這時也站向隊伍的頭排最左首,等待著左堅的號令。
左堅一蹙眉,正想著怎麼分派,冷丁兒適時低聲衝貼上身來的陳寄吩咐道:“十七弟,你先快馬回一哥那兒,叫他準備派人,去嘉裕關前偵察敵情。二哥、六哥現在隻怕正有空,叫他們來接應這兒左驃騎三營的弟兄,找個地方給大家夥飽餐一頓。咱們那兒多少還有點餘糧,叫人送過來吧。另外,他們也好協助祖參將統領統領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