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雄壯!
冷丁兒撫了撫自己腰間的劍,劍柄是象牙的,上麵已被摩娑出一層舊舊的黃。他站卡的地方距嘉裕關有近三十餘裏,距龍城足有七十裏,距他自己這一批探馬的休息點也有一十三裏。
兩年下來,他理解的所謂雄壯就是:孤城緊閉,而百丈城池外七十裏處,有和他一樣的人夜夜堅守,用一天一天的時間去等一個希望它永不出現、有時又希翼它終於磅礴升起的信號——“紫塞”!
人生天地間,每一夜都讓他感到自己的渺小。東邊、關內,就是整個的漢家河山。那對於他們這些含辛茹苦,駐守邊關的將士來說,意味著——人間。
人間溫暖。
而、我在關山。
他們這批探馬共有十七人,人稱‘十七探馬’。冷丁算來得早的,‘探馬’成立三年,他也來了三年。十七人中,他行九,旁人呼為‘九弟’——‘探馬’中人的稱呼有個規矩:行八以前的一律被互相稱呼為哥:‘一哥’‘二哥’……最後以至‘七哥’、‘八哥’;行九以後的則一律被被稱呼為弟:‘九弟’、‘十弟’……以至‘十六弟’‘十七弟’。
所謂‘十七探馬,八兄九弟’,這個口號不是虛言的。
‘探馬’是個秘密的組織,直接歸‘龍城守’尉遲將軍領導。‘探馬’中人,個個精悍,也個個都是出色的小夥子。有人戲稱,十七個小夥兒如果回到長安,在花萼樓前站成一排,所有長安的男人當晚都會受到他們女人的嘲笑。但他們隻能守在這個比龍城更荒涼、關外三十餘裏、距龍城也有近七十裏的荒灘上。
大好河山外,有這麼一群熱血子弟,就這麼被國家把熱身子攤在一片冰涼的石磧上。
遠處忽然有火光一閃,然後升起。冷丁兒精神一振,朝火頭望去,然後一愕——那不是嘉裕關上的峰火,但火頭明顯就在那個方向,隻是離這裏更近些,火也小些。那是誰?是什麼人放的火?意欲何為?
冷丁兒仔細辯著那火光的亮處:那是出關後的官道旁,距此近十裏。冷丁兒腦子轉了轉,忽仰天打了個忽哨,一匹馬就奔了過來。冷奔兒長腿一掀,人就已跨在了鞍上。那馬腿也長,在冷丁兒這樣的騎手跨下,它也感到一種難言的興奮。
冷丁兒站的位置是個高坡,地上滿是嶙岣亂石,但他騎術精湛,毫不畏懼。雖當夜黑月小,他鞭子一指,人與那馬,還是如閃電般地向下衝去。
——騎馬下高崗!
這樣的夜,這樣的亂石,騎馬下高崗絕對是件危險的事。但冷丁兒要騎就騎快馬,何況這樣欺人的夜,何況有事,這種危險,他不曆誰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