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上海辭書出版社出了一本《唐詩鑒賞辭典》,一炮而“紅”,銷路大暢。隨即出現連鎖反應,各地出版社爭相出版各式各樣的“鑒賞辭典”,花樣也格外翻新。沒有幾年時間,“鑒賞辭典”便已泛濫成災。不僅銷路大減,而且內容質量和出版信譽亦呈滑坡趨勢。輾轉抄襲者有之,粗製濫造者有之,甚至把一些作品理解得驢唇不對馬嘴者亦不鮮見。而校勘之欠精,往往一頁中出現近一二十個錯誤,尤為讀者所詬病。此無他,我們出版業“一窩蜂”的老毛病有以導致之耳。直到今天,有的出版社還積壓著這類書稿未能付印;有的雖已付印,卻至今還欠著作者的樣書和稿費。原來在書店中受人青睞的此類圖書,現在已成為售書者的負擔和累贅。由於部頭大、裝潢好,書價因之亦高;讀者自然不想破費。出版社當初原想借此賺錢,不想至今反成了賠錢貨。又因內容質量不夠理想,讀者買回去也不免失望。買賣雙方均感到得不償失。
近十年來,繼“辭典”熱之後,“叢書”之風又大為紅火。現在如果一個作家想出一本書,最好附麗於一套叢書之中,否則很難覓到出路。近時從圖書廣告上反映出來,“叢書”愈出愈多,部頭愈來愈大,品種雖五花八門,內容卻似曾相識。有的書店還不肯拆開一套叢書單本零售,隻能使買書人望洋興歎。我作為一個讀書人和書店的顧客,衷心企盼當前這種貪大求全的“叢書”熱能適可而止。
進入90年代,雜文一度“行情”走俏。近幾年則散文隨筆觸目皆是,令人應接不暇。從這一兩年的“行情”看,“書話”又成為熱門。“書話”者,讀書人讀了他所喜愛的書之後寫出的文章也。或記書之難得,或記藏書經過,或抒發自己的讀後感,或評議一書之優劣得失。從我個人讀“書話”的經驗體會看,其效益有三:一是有些書已難覓到,通過讀他人“書話”可彌補不足;二是有些書很值得自己一讀,通過“書話”的介紹便可找來一飽眼福;三是此書自己曾經寓目,再讀“書話”,或從不同角度對此書有進一步了解,或由於所見各異給自己以意外啟發。但此三者皆有一前提,即讀“書話”是為了讀“話”中的“書”,“書話”僅起到橋梁之作用。故讀“書話”是手段而已,並非讀書的最終目的。今也“書話”既層出不窮,甚且要形成排山倒海、紛至遝來之勢,則讀者將隻能讀他人之“話”而無精力時間去讀應讀之“書”,似亦有本末倒置之虞。故我於“書話”方興未艾之際,謹致誠懇的呼籲:“書話”的出版最好也能“適可而止”。
199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