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1 / 2)

如果不是小人書,我也不知道我和攀峰會鬥到什麼時候才能分出一個輸贏。

從推鐵環到賽跑,從紮猛子到下地割草,從打牌、講故事到猜謎語,幾乎都不分勝負。拚到眼紅時,攀峰卻擺出了一堆小人書來作為撒手鐧,炫耀他的數量比我的多。而我則輕蔑地拿出一小摞,質量比攀峰的高很多,光一套《楊家將》就足以讓他兩眼放光。

關於小人書,一開始我們在名稱上就有很大的分歧。攀峰認為我們這兒的土話管它叫畫書,就是裏麵有畫的小書,很形象。而我依據的是賣連環畫的老師傅從城裏流傳過來的說法,連環畫,很貼切,一頁又一頁,連著畫出了一個故事。

我們倆爭得不可開交,各自麾下的小兵小將也吵吵嚷嚷。直到有一天,一個外地來的親戚說,這個也叫小人書。

我們對這個名稱一見如故。大人看的是大部頭,那好,我們就看小人書!

我們終於方向一致,又站到同一條起跑線——從那天起,一周為限,兩方都不許跟大人要一分錢,完全靠自己掙,無論掙多少都拿來買小人書。誰那邊的小人書數量和質量贏了對方,誰就是我們這一幫人的老大。

攀峰說:“一言為定!”我說:“一言九鼎!”大家跟風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說完,大家的表情都無比凝重,仿佛是要拚命搶奪一座城池似的。

比賽開始。

攀峰很快確定了他們的賺錢計劃,他們盯住的是村頭新開的養兔廠大量收購青草,新鮮的青草一分錢一斤。

而我留意上了每天中午來村裏收蟬蛹的那個大爺,蟬蛹一分錢一個,鮮嫩的知了兩分錢一個,而薄如輕紗的蟬蛻高達十塊錢一斤。

於是,攀峰帶領著人馬在酷熱的大太陽下揮刀割草的時候,我帶著大家在樹蔭裏睡覺。夕陽西下,他們每人都背回一籃小山丘似的青草,特地得意揚揚地從我們麵前經過。

我這才把手一揮,出發!

夏天的傍晚,蟬蛹開始爬到洞口,隻等天黑了出洞上樹。有精力的話,拿著鏟子,見細小的洞口就挖,成功率很高。如果想省事兒,更簡單,隻等天黑,蟬蛹剛剛爬到樹根,拿著手電筒,繞著大樹小樹轉一圈,總有幾個。半夜則是捉嫩知了的好時候,忍著困,就能豐收。至於漏網的蟬,沒事兒,它總是要留下蟬蛻的,那個半透明的殼輕薄如紗,可是架不住積少成多,而且我們還有小動作——把蟬蛻泡在渾濁的泥水裏,撈出來曬幹,泥沙能讓蟬蛻的重量翻倍。

為了勝利,投機取巧也在所不惜。

於是,一周下來攀峰他們用一堆又一堆小山似的青草,一共換回了十一塊三毛七分錢,我們的一蛇皮口袋蟬蛻加上蟬蛹和嫩知了,換回了二十三塊六毛三分。

到小人書攤一番掃蕩回來,我方不僅維持了小人書的高質量,數量上也打了個翻身仗,以多出九本大獲全勝。

攀峰倒也守信,甘心認輸,叫了我一聲老大。

嗅出幾絲尷尬和不服後,我大方地和稀泥,說:“咱們幹脆把小人書全部合起來,我來保管並分類。每天大家來我家院子裏的大柳樹下,想看什麼盡管說,保證每個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