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郵差(2 / 2)

我就很自豪,連掙郵票的辛苦都不覺得了。

在我正意氣風發地為郵票努力的時候,大姐突然回來了。大姐本來就是出了名的漂亮,這從石家莊一回來,漂亮前要加上時髦兩個字了。

隻是大姐自己不覺得,而且也絲毫沒有衣錦還鄉的意思。她沒辦法有那個意思,在姑姑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沒問題的工廠辛苦了一年多,卻根本沒有轉成正式工的希望。姑姑食言了,所以連陪大姐回來一趟都沒好意思。

大姐把時髦的衣服、鞋子都給了二姐,自己拾起了以前的舊衣裳。當然,大姐穿舊衣裳也比以前漂亮,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家都這麼說。回來沒幾天,大姐就在家門口掛了個成衣鋪的牌子,她可以做城市裏最流行的衣服樣式,所以不缺生意,每天很多人拿著布料來,還有多得像蜜蜂一樣的媒人。不過我爸媽有點挑花眼的意思,在學校的教師、鎮上的公務員、縣城的工人裏挑來揀去,可無論挑哪個,大姐一律不同意。我爸我媽開始還罵,說大姐眼睛長到頭頂了,城裏人都看不上還挑三揀四,還想找什麼樣的?不過無論訓斥還是責罵,大姐油鹽不進,一概不理會,隻埋頭踩著縫紉機做衣服。

他們隻好打柔情牌。我爸讓我媽每天在大姐麵前抹淚、歎氣,嘮叨著家裏有一個老姑娘讓他們如何沒麵子,在親鄰麵前有多抬不起頭來。

大姐還是喜歡發呆,有時踩著踩著縫紉機,就盯著床底下的箱子發愣,那裏塞滿了我一封一封攢起來的信。可是這半年,那個字體越發漂亮的男生再沒來過信。他怎麼了呢?是在外麵流浪久了,所以漸漸忘了?還是因為我升級念了二年級,他已經不知道具體地址?

反正大姐即使再怎麼心事重重,信也沒有再來一封。

我安慰大姐說,我從一(3)變成二(1)班了,信肯定是寄丟了。我爸讓我以後靠自己努力成為公家人,那……我就考郵電學校,替你把那些寄丟的信找回來吧。

大姐輕輕笑了一下,埋頭把縫紉機踩得又快又響。

大姐到底還是頂不住我媽的眼淚和歎息,一步一步,相親、定親、出嫁。最後是我爸拍的板,選了一個在鎮上開理發店的小夥子,個頭很高,人也精神。我爸的理由是我大姐沒有條件再挑了,開店的也算是手藝人,人家又在街上有房子,結婚之後在家裏的牆上再開個門,就可以做兩樣生意了。

大姐出嫁那天,我爸那個高興,喝高了。我媽倒是哭了,因為我大姐一直哭,眼睛腫得像個桃子。

往車上裝嫁妝的時候,我悄悄把我媽藏起來的那一小箱信塞到大姐的衣櫃裏了。

我這個不稱職的郵差,也隻能做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