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計算(1 / 2)

無論有多少人認為其實小利才是真正的數學神童,但是連小利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我早先在計算方麵的確比他要靈光。即使後來他成功搶去我的風頭,即使他後來數學考試每次都是滿分,即使班裏和學校開大會他領獎狀領到嫌煩,不過有個問題他一直都不如我會計算,那就是他到我家吃飯的次數和我到他家吃飯的次數相比,到底誰多。

這個我算得太精確了,他比我多得多,他在我家吃過三十三頓飯,我在他家吃了十九頓。也就是說,比較起來,他占了便宜。

不過小利這便宜占得未免有點辛酸,因為我得了腎炎之後休學在家,誰也不肯跟我一起玩兒,怕傳染。這個說法連我媽都很生氣,沒聽說腎炎還有傳染的。不過好在小利還願意跟我一起玩兒,他說他不怕傳染,其實我知道,是因為從小大家就不太願意帶他玩兒。不過既然他願意,我也得厚道一點,滿心歡喜地盼著周末,小利能跟我玩兒兩天。

那天我倆在村衛生院的大院子裏拍卡。平日裏拍卡,基本上是他給我進貢一般地輸,所以我隨意發揮,閑庭信步。不過那天他發揮超常,平時輸得連課本都撕了疊成卡來翻本,可是那天他竟然贏了,而且把我的家底兒——兩個老雷都贏了去。兩手空空的常勝將軍實在不習慣一敗塗地,於是我指責他解了小褂的扣子,這樣拍卡時可以扇風借力,在拍卡界,這算作弊。

小利不服,說:“那你也扇風啊!”

可是那天我穿著套頭衫,沒有扣子可解的。小利抱著一摞從我手裏贏去的卡,更得意了,補充說:“無論你服不服氣,我最後贏你那兩個老雷的時候,是脫掉小褂赤著膀子的!”

我有點惱羞成怒,臉紅脖子粗地嚷道:“你臉皮真厚,在我家吃過三十三次飯,我才到你家吃過十九次,你整整比我多了十四次!”

我終於恨恨地把這個結果說了出來,一劍封喉,於是小利的舌頭明顯不靈了。他撓著頭,紅臉膛上掛著汗珠,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不能這麼算吧,比如說前天,我到你家吃燉茄子加貼餅子,而昨天你到我家吃的可是豬肉韭菜餡兒的貓耳朵餃子,這飯的內容完全不一樣,怎麼算呢?”

“還怎麼算,裝蒜!”我扯著嗓子喊。他明明就是占了便宜,還嘴硬不承認。所以,當小利接下來提出我們還可以玩一會兒玻璃球,給我一個機會在那上麵翻本,被我嚴詞拒絕了。因為天色見黑,再不回家吃飯又要挨我爸揍。所以我一邊往我家的方向撤,一邊倒退著,扯著嗓門奚落小利:“好吃鬼,喝涼水,砸破缸,割破嘴,咕咕歪歪拉軟腿!”

我知道這個是小利的軟肋,他最怕我說他是好吃鬼,一說我們倆就得吵起來。而那天我明顯是要激怒他,所以開口就直接戳他軟肋。他也很快上當,搶白了我兩句“隻能贏卻輸不起,心眼兒小得跟針似的,紉上線就能縫衣服”,之後我們順利打了一架。

結果當然是他輸,那會兒小利的數學天賦還沒完全顯現,論哪一點也不出色,各方麵幾乎都不是我的對手,即使我得了腎炎總吃藥打針,那他和我打架也是自討苦吃。幾個回合之後小利就被我按在路旁的泡桐樹上,但是因為理直氣壯,所以他不服氣,一直掙紮,臉在蹭來蹭去,沾滿了黑色的碎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