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隻能調整割草的時間了。
午飯的碗一撂下,我們第一時間奔往事先觀察好的青草茂盛的莊稼地,時間緊急啊。一籃青草涼快時最快也要割兩個小時,何況悶熱的午後,所以一分鍾都不敢耽誤。
午後的玉米地棉花地真是蒸籠啊,上麵風颼颼的,可是一絲也刮不進莊稼裏麵。玉米葉像小刀子,拉到胳膊上就是一條血痕。而已經成形的青棉花桃子,你碰一下,它就會像彈弓包著石子打回你。不能出去,哪怕白骨精就在外麵喊,也要忍住。割青草,把籃子裝滿,把籃子裝滿!
《西遊記》啊,離我們隻有一籃青草的距離。
終於,最後一把青草勉強擠進了籃子。汗出盡了,胳膊也酸得抬不起來。起身的時候,頭重腿軟,像是中暑之後缺氧般的暈眩。
有人急喊:“快走快走,四點半了!”一陣嘈嚷的爭先恐後,誰也來不及抱怨腰酸腿疼頭腦發暈,扛起籃子就爭相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路上行人看見,一臉驚訝,瘋了嗎?這麼悶熱的中午,竟然扛著一籃青草在路上飛奔,什麼事讓小孩子都這麼懂事了?
氣喘籲籲地跑到家,用比平日裏更快的速度鍘了青草、淘洗幹淨,一股腦兒倒進牛槽,摻上飼料胡亂攪拌幾下,也不理會老牛眼裏布滿的驚訝,完事兒了!
看一看堂屋裏的大座鍾,完了,最後兩分鍾。澡是不洗了,抓起一塊饅頭,連辣椒醬都來不及抹上,就往商量好的地方飛奔。
是,離家裏的電視機是如此之近,可是一個人看《西遊記》多麼無趣啊。
我們在一個人家裏會合,往往湊齊的時候,片頭曲已經開始了。每個人的臉都是花的,可每張臉上都笑意盈盈。啃一氣饅頭,灌一氣涼水,進入西遊。
夕陽,歌聲,孫悟空,豬八戒,唐僧,沙和尚,白龍馬,妖精,打鬥,變化,模仿,爭執,爆笑,滿足,不舍——你挑著擔,我牽著馬……天真的黑了。
第二天早上,壞了,眼睛睜不開啦!不是困,是眼皮好像被什麼給黏糊住了。用手慢慢扒,竟然是一層眼屎。好容易洗幹淨,還是覺得眼睛又疼又癢,對著鏡子一照,完了,害眼了,兩隻眼睛紅得像兔子。
一天裏最熱的時候下地,一天裏最熱的時候幹活,一天裏最熱的時候出大汗,不害眼才怪。
大家見了麵,你指著我笑,我指著你樂。當有人問起今天下午還搶時間嗎?一想到《西遊記》兩集連播,所有的回答是相同的,照舊。
於是,有人拿出爸媽給買的眼藥水,大家輪流滴了兩滴,閉上了眼,讓藥水布滿眼睛的每個角落。
再睜開眼時,忽然覺得離下午更近了。
§§小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