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幻想都沒有用,我在熬著,等著我爸我媽困了,回屋睡覺。然後,我踩著凳子,翻過院牆,一溜煙不倒氣地跑到操場,往往還能趕上第二部電影。而電影一晚上總是要放兩部的,精彩的總在後麵。運氣好的話,開場前村長還要借此機會給全村人開會,運氣再好,碰上村長喝高了,他能說上個把小時,加上開場的喂豬、養羊、種菜的科教片,我甚至能趕上第一部的後半段高潮部分。
可是電影散場回家時,我沒轍了。院牆外隻有陡直的牆,而屋子裏我媽睡著了,或者醒了卻沒有我爸的同意,也不敢給我開門。我在門口毫無希望地等待奇跡出現,偶爾凍得不行,會裹緊自己,挨著大門坐下避風,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醒來時,往往是被我媽悄悄拉開門縫的“吱呀”聲吵醒的。我媽一邊低聲數落我膽大,竟然敢翻牆,一邊示意我悄悄回屋上床,別讓我爸聽見。
這一切隻有在暑假期間才會有例外。考了個好名次,加上漫長的假期,家裏地裏的事情讓我爸我媽忙得無暇顧及,我終於可以和電影來個一次又一次的熊抱。
我可以遠遠地跑出村去迎接放映員,提前知道電影片名是件多麼威武的事情,可以從傍晚就成為大夥包圍的中心。
於是,天不擦黑就催著奶奶做了晚飯吃了,然後夥伴們相約著來到村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裝備,一個大大的蛇皮口袋,裏麵裝上稻草當枕頭。當然了,秘密就在這枕頭裏,有人負責偷了西瓜,有人負責偷了甜瓜,膽子小、技術差的負責帶零錢——電影放映的操場,周圍都是瓜子攤。
大家提前到了,一字排開鋪好自己的口袋,躺下,枕著軟軟的稻草,仰看星空,吃著瓜,嗑著瓜子,討論著上一場電影裏的人物,想象著這一次電影的情節,兩部電影,會被我們從這周爭論到下周,直到新的話題出現,舊的話題沉底兒。就像接龍,興奮莫名。
我們因此學會了《地道戰》的暗號,一字不差;我們會不厭其煩地模仿著電影裏的對白,有模有樣;我們會唱《鐵道遊擊隊》的主題曲,幾乎原音重現。還有一部電影《少林寺》,幾乎影響了我們的命運——第一次看它的時候,幾乎驚掉了下巴。我們不怕晚不怕遠,不怕黑不怕險,追著周圍的村子連軸看了十幾遍,不膩,一點兒也不膩。我們學著李連傑,七個夥伴一起剃了光頭,每人還刮了根棍子,隨身攜帶。
而七個夥伴裏,數東東最著迷,每天在自家院子裏練。到小學三年級,他終於退了學,跟著他一個遠房舅舅去河南嵩山學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