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墮落(1 / 3)

三年級剛進入下學期,我就開始無限向往一件事——到教室最後一排去坐。

我知道那一排坐的都是誰,二彪、靖虎、大雷他們,用班主任的話說,一直在惹禍,永遠占據著班裏的倒數前三名,真是調皮搗蛋萬人嫌,爛泥抹不上牆。

可我不知道怎麼了,經常在夢裏坐在他們中間,放肆地興高采烈。醒來還會一陣懊惱,我為什麼就不能加入他們的小集體?從此,想說話就說話,想搗蛋就搗蛋,不用那麼辛苦要考第幾名,每天都開心得像過節。

那會兒,因為偏科,我在班裏已經排不上前十名,自然胸前沒有紅領巾,臂上沒有兩道杠,坐在教室裏靠牆的側排,老師視線的角落。我已經開始習慣不想被老師提問,不願被同學注意。前十名是坐在前兩排的,他們願意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勤奮努力。而二彪他們則守著教室的最後一排,很有些占山為王的小叛逆。

從一個神童慢慢蛻化為一個成績中不溜的學生,我知道我其實是不甘的,連武俠小說裏的人物都在努力,不能名垂千古就要遺臭萬年,我難道就容忍自己就此平庸下去?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站在了二彪的屋簷下。我曾經鼓起勇氣,委婉地表達過我的想法,可二彪一副愛莫能助的不屑。的確,我的處境太尷尬了,雖然我不是前十,但我在前二十,雖然我不愛跟老師打小報告,但我還是個小組長,即便隻負責打掃教室和擦黑板。

也就是說,我離二彪他們所鄙視的地方太近。

可是,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二彪他們一起瘋,一起玩兒,一起在一大堆同學裏橫衝直撞,一起闖禍,一起被村裏的大人和學校的老師稱為萬人嫌……那簡直是《西遊記》裏的孫悟空才能過上的日子,無憂無慮,肆無忌憚。如果用一個最最簡單的詞來概括,兩個字:自由。

是啊,有什麼能比自由更令人向往,更讓人垂涎。我千方百計地尋找著機會,希望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不過沒多久,我就發現情況不妙,坐我後排的孟獻文似乎和我有類似的想法。跟我不同的是,我的努力遮遮掩掩,他的追求光明正大。他已經跟在二彪他們身後滴溜溜轉了幾天了,行為滑稽,但目標明確。

如果說我是在悄悄等候著,他則是明刀明槍旗幟鮮明地跟著。不過殊途同歸,孟獻文的處境跟我沒有區別,因為二彪也沒有對孟獻文點頭,這讓我暗鬆一口氣。

不過二彪似乎早看出我和孟獻文的心思。周五放學後,二彪帶著靖虎、大雷他們把孟獻文和我留在了教室。孟獻文興奮得一塌糊塗,感覺二彪馬上就會給他舉辦一個加盟儀式。我反倒有些緊張,甚至奇怪地有點手足無措。是夢想即將成真我也激動,還是目標到了跟前我有些忐忑?反正我和孟獻文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也沒想到二彪是這麼一個決定。

二彪讓我和孟獻文先幹一架,誰贏了,誰就入夥。

輸贏怎麼裁定呢?二彪他們倒也沒搞獨斷專行,按老規矩,村裏的勝負就是看誰先哭,誰哭了,第一聲哭泣就是高舉白旗。

我和孟獻文沒有異議,有異議也沒用,二彪的規則是大家都能接受並且一直在執行的,也是村裏的傳統。

我丟下書包,孟獻文脫了棉襖,沒人起哄,也沒人喝彩,我和孟獻文打上了……

這場架的意義非同尋常,所以二彪把我們安排在教室門口,怕的就是屋裏的課桌椅子添亂,造成不公平。

我和孟獻文要實現夢想,隻能憋足勁兒發揮,一場勢均力敵的架,昏天黑地談不上,但是一時還真分不出個勝負。我的小褂被撕出了口子,孟獻文的下巴留下了指痕,每人腳上隻有一隻鞋,孟獻文還少了一隻襪子——這被認為是他處於下風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