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的到來沒有對地震局引起多大的波瀾,別說是來了個副局長,就是來了個局長,大家也是該幹嘛幹嘛,引起不了多大的轟動。這裏的每個人都十分清楚,但凡是來這裏當領導的,十有八九都是被“發配”過來,沒有幾個是開開心心歡天喜地來上任的,開個會通通氣就得了,互相介紹一下就算完事,地震局本身經費就少的可憐,來個副局長連頓歡迎宴會都請不起。
地震局設有五個領導崗位,一個局長,三個副局長,外加一個紀檢書記。其中一個副局長來報過到之後就再沒有見過其人,有一個已經過了該退二線的年齡了,不知道是被組織遺忘了還是怎麼著,遲遲沒有宣布他退職,隻有一個副局長比較照點,是地震專業出身,比較喜歡這個行當,每天準時上班,來了之後就蹲在辦公室裏搞什麼地球物理勘探,剩下一個副局長崗位常年空缺,李卓的到來,剛好補了這個缺。
李卓的職責是負責震害防禦、法規和科普知識宣傳,分管震害防禦科和工會,因為那一位常年不上班的副局長沒起什麼作用,局長就對這位年輕的副局長給予了厚望,把那位消失不見的副局長分管的執法隊也分給李卓負責——執法隊擔任著地震局的全部希望:對建築物進行地震安全性評價收費,這是地震局唯一的收入來源。
在這樣的分工下,李卓分管了三個科室的七個人,連同自己,總計官兵八人,饒是如此,李卓在地震局已算是兵強馬壯的副局長了,地震局上上下下總計二十四個人,自己就分管了三分之一的人,這對下車伊始的李卓來說,已經是榮幸之至了。
雖然單位沒有給李卓舉行歡迎宴,但李卓並不計較,自己都從市政府辦公室發配到這兒了,有沒有這頓飯又如何呢?既來之則安之,地震局再不怎麼樣,也比跟著劉長江如履薄冰強,而且現在手下還有了幾個人,比以前伺候劉長江好多了。
分工會議結束後,李卓給局長提了一提茶葉算是見麵禮,似乎從來沒有人給自己送過禮,局長接過李卓的茶葉後還顯得有些意外,然後麵帶歉意的對李卓說道:“李局長,這個……你剛來咱們這裏,情況不太了解,咱們這兒的經費一直很局促,那個……那個……歡迎宴從來沒搞過,這個也不是針對你,他們……他們幾個來的時候也沒有搞,不好破例,你多諒解啊。”
李卓也不在意這個,微笑著說道:“局長見外了,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學習,跟各位領導來當學生的,歡迎不歡迎的並不重要,隻要我以後犯了錯誤您多擔待就行。毛主席不是說了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我到這裏來是為了工作,請客吃飯本就不在工作範圍,我能理解,更能體諒,既然咱們這兒有規矩,那就不能從我這兒破了”,李卓又說了些其他的客氣話,然後告辭出來了。
地震局局長是個搞科研出身的實在人,鼻梁上架的眼鏡比酒瓶底都厚,從大學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地震局工作,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兒,資曆和業務都相當精通。因此,多年來玉城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地震局局長了,當然,也沒有其他地方適合他了。他並不計較李卓是為什麼來到這兒的,他對來到這裏的每個同誌都一視同仁,幹的好的表揚,幹不好的也不批評,反正地震局沒有什麼過多的事可做。倒是李卓的到來讓他感慨了很久,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來到這裏時的情景,看著李卓消失的背影,局長很是於心不忍,這樣一個青年才俊,放在這裏可惜了。
李卓倒是沒考慮那麼多,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後,招呼了一下他分管的那七個人,開著兩輛車直奔玉水河畔而去,單位沒有歡迎副局長的先例,但是沒有規定說副局長不能掏自己的錢包犒勞下屬。李卓分管的執法隊有一輛防震執法宣傳車,這輛車給李卓帶來的唯一的好處是,終於學會如何推車發動汽車了。
李卓的七個下屬中有四個是女的,拚上自己以後,剛好四男四女。四個女同誌中,兩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也是鼻子上架著厚厚的酒瓶底,看上去就是搞研究的,剩下的兩個相對年輕點,一個三十多歲,一個跟李卓年齡相仿,三十多歲的那個看上去妖媚一些,眼神顧美流盼,與地震局整體風格格格不入,跟李卓年齡相仿的這個剛研究生畢業不久,言語不多,身上還有濃濃的學生氣息。另外三個男人中,有一個是執法隊的司機,三十多歲,好像是從部隊轉業的,轉業前在部隊裏開坦克的,因此,那輛半死不活的執法車被他開的虎虎生風。另外兩個跟司機的年齡差不多,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具體情況不詳。
新領導上任的第一天就請吃飯,讓大夥兒都感到驚喜不已,除了那個三十多歲的少婦麵色略有不屑之外,其他的六個人都是喜笑顏開,地震局如同被人遺忘的世外桃源,來到這兒晉升的可能就幾乎為零,每個人也不圖自己能有多大的前程,隻盼望著能攤上個好領導就行。
大夥兒看李卓年輕,而且還沒有絲毫的架子,上任第一天就組織大家就餐,都非常高興,比起其他科室的同誌不知要幸福多少倍,雖然大多都不勝酒力,但都給足了李卓麵子,整個宴會上頻頻舉杯,相談甚歡,一場酒局過後,眾人的關係就拉近了許多,當然,那個故作姿態的少婦除外。
少年不識愁滋味,一番開懷暢飲,李卓就將那些凡塵瑣事拋至了腦後,等王若琳開著車來接他的時候,已醉的不省人事了。
履行,大醉,甚歡。
八月流火。
齊帆坐在一輛出租車的後排座上,一邊盯著馬路對麵的玉城市地震局,一邊拿出紙巾擦著臉上的汗,盡管出租車上的空調開著,但絲毫起不了作用,車廂裏仍是悶的要命,齊帆如同坐在蒸房裏似的,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引得坐在前排駕駛座上的司機不停的從後視鏡裏偷看著齊帆飽滿的胸部。
由於玉城市地震局與玉城大學物理學院是共建單位,地震局這才有了開府建牙的機會,雖然隻有巴掌大的一塊兒地,但辦公條件在玉城市市直單位裏算是不錯的了,能夠獨立擁有一棟九層的辦公樓。當然,這也不全是地震局的,下麵兩層是門麵房,中間的四層是玉城大學物理學院的地震研究中心,頂層的三樓才是地震局的辦公室。人少房多,這也是地震局最好的福利了,由此,李卓分到了一套有套間的辦公室,外麵兩間會客,裏麵一間休息。公務員小區的公寓退了之後,李卓的家當就搬到這兒了。
齊帆獲悉李卓被發配時,李卓已經在市委黨校上了三天課了,大概是辦公室的姐妹知道她跟李卓有過那麼一段兒故事,所以她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告訴齊帆,還是她往樓上送文件時,才發現李卓的辦公室已經易主了。盡管她有預感李卓會被劉長江換掉,但沒有想到劉長江的動作會這麼快。齊帆找人打聽之後,才知道李卓是在跟自己熱情相擁的第二天被調動的,那次相擁,竟然成了二人在這棟樓上的離別之擁。
眼看到了中午,馬路對麵的樓裏漸漸有人走了出來,齊帆趕忙給司機算了錢,然後下了車,撐了把傘站在馬路邊上等候李卓。誰知長等短等,竟然沒有看見李卓出門,更沒有見到他的車,眼看樓裏的人都散盡了也沒有瞅見他的影子,不由得暗自懊悔,忘了來之前給他打個電話了,說不定他今天沒有上班,亦或者在樓上加班。
齊帆撐著傘穿過馬路,走進了一樓大廳,恰好有名女保安在大堂裏坐著,齊帆趕忙快走兩步,急切的向保安問道:“請問李卓在嗎?”
女保安掃了一眼齊帆,這人好沒禮貌,怎麼對李局長提名道姓的,雖然李卓隻來了一天,但女保安還是記住了這個年輕的領導,因為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說了句“你好”,就是這簡單的兩個字,讓女保安對這個領導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此刻聽見這個女人對李卓提名道姓,臉上也露出了不悅,硬生生的說了句:“不知道。”
齊帆碰了壁才發現自己失禮了,在臉上陪出些笑容,對女保安說道:“對不起,我是那個……李……李局長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他,你知道他在幾樓辦公嗎?”
女保安見齊帆口氣緩和了,態度也好了很多:“李局長今天沒來。”
“沒上班?第二天上班就缺崗?”齊帆感到很好奇,她不了解地震局的情況,更不知道李卓昨天請同事喝酒的事,還以為李卓仍舊鬧著情緒。
女保安看了看她,覺得她管的也太多了,李局長上不上班跟你什麼關係,難道你還是紀委的不成?想歸想,但她嘴上沒說出來,白了齊帆一眼,自顧自的忙和了。
齊帆也不計較許多,重新撐開傘出了門,一邊走一邊從包裏摸出手機,撥通了李卓的手機。
此時的李卓正躺在玉水河畔的國際酒店裏酣睡著,他的酒量很淺,但礙於昨天是跟下屬第一次見麵,加上心情不悅,竟然也不計較那麼多了,左右開弓來者不拒,竟然喝了個酩酊大醉,好在還有意識的時候給王若琳打了個電話,否則這會還不知道被人家酒店給扔到哪了呢。
手機聲未能吵醒李卓,卻吵醒了另外一個人,王若琳。
昨晚王若琳接到李卓的時候,他已經吐的七葷八素不省人事,他的幾個下屬中除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還有點思緒外,其他人也都喝的搖擺不定難分是非了。王若琳心知李卓喝這麼多是心裏難受所致,心裏很心疼他。給飯店結了帳之後,又在飯店隔壁的快捷酒店開了幾個房間,委托酒店的保安把李卓的下屬送了上去,然後在少婦的幫助下把李卓弄到了自己的車上,然後開著車把李卓拉到玉城國際酒店。
等王若琳把李卓安頓好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她咬了咬牙,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李卓醉成這個樣子,王若琳實在是不放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沒想到媽媽居然十分開明,嘴裏答應的特別爽快,還特別叮囑王若琳要多弄些水給李卓喝。王若琳掛了電話才發覺到有些不同,沒跟李卓談戀愛之前,媽媽恨不得她連臥室的門都不要出,現在談了戀愛夜不歸宿都不管了,這都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