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過了午夜十二點,離汪星出逃已二十多個小時了,李卓估算著汪星的行程,出省境後一千五百公裏,按每小時一百公裏的速度,需要十五個小時,再加上休息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到了,可到現在還沒有接到消息,他有點放心不下。
李卓剛睡著不久,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讓剛剛睡著的他猛的一驚,睜眼看看牆上的掛鍾,還不到淩晨七點,是誰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呢?李卓下了床,拿著手機走出了內間接通了電話。打電話的人隻說了一句話就把李卓給驚呆了,連手機掉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那句話是:汪大同上吊死了,速來看守所!
王若琳也醒了過來,她穿著李卓的睡衣走出了房間,將一件衣服披在了光著膀子的李卓身上,詫異的看著眼神直愣愣的盯著對麵牆壁的李卓,推了推他,輕輕的喊了兩聲,李卓仍是毫無反應,王若琳感到了異樣,趕忙將燈打開,這才發現李卓的眼睛裏布滿了哀傷。
王若琳趕忙回到內室的洗簌間,將李卓的毛巾拿出來,輕輕的給李卓擦了擦臉,又給李卓去倒茶。正忙和著,李卓從哀傷中緩過勁來,沙啞著嗓子對王若琳說道:汪叔叔上吊了……
“什麼?!”正在倒茶的王若琳聽到李卓的話後也是一驚,差點將杯子打翻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望著李卓道:“你……你是說汪……大同上……上吊了?”
“嗯,看守所打來的,別的沒說,就說汪叔叔上吊死了,讓我趕快過去,然後就掛了電話……”李卓說著,眼眶裏已布滿了淚水。從小到大,他跟汪星、吳大勇和張元都跟親兄弟似的,對每個人的父母也都跟自己的爸媽一樣,特別是汪大同,更是將他們四個都視為自己的兒子,衣服、壓歲錢、學習用品什麼的從來都是每個人一份,並不因汪星是自己的兒子而厚待一些。此刻,汪大同含冤死在了監獄,李卓心裏的痛苦可想而知。
“卓……別太難過了……我……我不想你太傷心……”王若琳看到李卓失魂落魄的樣子,特別的心疼,走到李卓的麵前,用力抱住了他,希望能給他一些安慰。
“嗯,放心吧,汪星不在,我會把這個場麵給撐下來的”,李卓拍了拍王若琳的背,口氣雖輕,但話意異常的將定,他不想心愛的女人為他擔憂,“把你的車鑰匙給我,我要去看看汪叔叔”。
李卓鬆開了王若琳,迅速抹了一把臉,回到房間穿上了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吧”,王若琳還是有些不放心李卓。
“我沒事,你相信我,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失去理智的,很多事還需要我去辦的,待會兒你打車去上班。看守所那個地方比較瘮人,你在這兒等著吧,放心,我會好好的”,說完,李卓接過鑰匙拉開了門。
“卓,慢點……”王若琳關切的看著李卓走遠,這才關上了門。
汪大同上吊了,王若琳更多的是同情,她與李卓不同,在她的角度看來,隻是因為汪大同是汪星的爸爸、李卓朋友的父親,在感情上同情一些,在這個時刻,她更關心的是自己的男朋友的安危。李卓走後,王若琳回到床上坐下,整個心卻被李卓帶走了。
李卓開著車飛馳在玉城的街道上,上蒼也像知道了汪大同的冤情一般,天亮之際,天空竟然下起了大雨,鋪天蓋地的,成了一個水世界,才一會兒工夫,就將那些起早班工作的人淋了個濕透,轉眼間都躲的無影無蹤了。雨刷飛速的擋風玻璃上搖擺著,由於雨下的太大,雨刷也起不到什麼效果,雨水擋住了李卓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前方的路況,不得不降低了車速,努力瞪大眼睛,頑強的朝看守所的方向行駛著。
等駛過玉城第一小學的時候,李卓下意識的看了看母校的大門,二十年了,母校仍然是當年的模樣。李卓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如同駕著車穿越了時空隧道一般,此刻,坐在車裏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汪大同,他正殷切的透過車窗望著從校園裏蹦蹦跳跳走出來的四個孩子:汪星、李卓、張元和吳大勇,車子的副座上,放著幾大袋子剛剛從肯德基買來的漢堡和薯條……
雖然暴雨如注,但李卓仍是快速的抵達了位於郊區的看守所。一到地方,他迅速開門下車,朝看守所的醫療室衝了過去,在門口,他看見了滿臉凝重的馬傑。
李卓顧不上跟他說話,正要朝醫療室裏走,卻被馬傑伸手攔住了,“法醫正在做檢查,借一步說話”,然後,不由分說的拉著李卓的胳膊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確實是自殺,雖然我不是法醫,但幹了十來年刑警,基本上也能判斷個差不多,根據脖子上的痕跡和他的四肢掙紮的程度來看,能夠排除他殺”,馬傑吸了口煙對李卓說道。
“謝謝,無論是不是他殺,在我看來,都是他殺的”,他殺與他殺的,一字之差,意義卻大不相同。
馬傑從李卓的話裏聽出了恨意,長歎了一聲,拍了拍李卓的肩膀,說道:“中國是個法製社會,即便你再明白真相是怎麼回事,但凡事是需要證據的。另外,我想你現在要考慮的問題是如何自保,而不是怎麼去報仇,他既然動了這個心思,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跟他作對的人,而且做這些事還不用他親自動手,他手下那個王重九會替他做的,還是小心為好,當然,我自己也得小心了。”
李卓看了一眼馬傑,兩個人根本算不上朋友,甚至連熟人都算不上,隻是因為有了一個共同的對手而顯得關係親密了些而已,但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番推心置腹的話,也算是良知未泯——哪怕隻是看在那些錢的份上。
“前天我來辦別的案子時,順帶看了看汪大同,我把劉長江對他下手的原因告訴了他,他說他已經知道到了。”
李卓點點頭,沒有說話。
“剛才抬汪大同屍體的時候,他手裏正攥著這個東西,看樣子對他很重要,我怕別人發現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了過來,給你吧”,馬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玉佩遞給了李卓。
李卓接過玉佩看了看,是一枚玉雕的長命鎖,背麵還刻著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李卓略一推算,比較接近汪星的生辰,時間上比汪星現在的生日早了一個月。李卓謝過馬傑,將玉佩裝進了口袋裏。
馬傑又拍了拍李卓的肩膀,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回過頭對李卓說道:“還有一個消息,可能會讓你輕鬆一些,被汪大同的兒子捅了一刀的那個人並沒有死,隻是被刺中了左腎,送到醫院後搶救了過來,現在人已經蘇醒了,確切的說,汪大同的兒子涉嫌的是故意傷害而不是故意殺人,當然,如果運作得當,也可以是正當防衛。”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但現在汪大同上吊自殺了,如果直接告訴汪星的話,汪星肯定會再從沙海折回來,等於是自投羅網了,一旦被弄進了看守所,結果極有可能跟汪大同一樣,即便自己不自殺,也會被人施手段給逼死。
李卓衝馬傑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就一個人皺著眉頭深思起來。
經過一番考慮之後,李卓撥通了張元的電話,簡要的說了這邊發生的事情,又叮囑張元接到汪星後暫時不能將家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讓他先安心的在那邊躲一陣再說。直到張元在電話裏發了誓,李卓才放下心來來,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醫療室。
一大雨過後,玉城暴出了三條與汪氏有關的重大新聞。
其一,原汪氏集團董事長汪大同的兒子汪星在其生日前的一天,因保護家人而捅傷了人,之後神秘消失,今晨,玉水河裏發現一名青年男屍,疑是汪家大少爺畏罪自殺。
其二,原汪氏集團董事長汪大同昨夜聽到兒子將人捅成重傷的消息後,於今天淩晨在看守所上吊自殺了,這一天是正是他兒子汪星的生日。
其三,汪氏集團要於近日進入拍賣程序,一旦拍賣成交,汪氏集團即將易手,汪氏集團將不複存在。
說是三條新聞,但歸根到底還是一條:汪家的新聞。盡管在淩晨的時候已經得知了消息,但王若琳拿到剛印出來的報紙後,手仍是控製不住的顫抖著,看完通篇報道後,她咬了咬牙,撥通了齊帆的號碼。
市政府文印科裏,齊帆也是剛剛拿到今天的報紙,她也被頭版新聞給震驚了,曾經輝煌一時的汪氏集團以父子雙亡的方式轟然倒塌了,而推倒汪氏集團的幕後黑手正是劉長江!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齊帆竟然感到陣陣寒風襲來,讓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王若琳的來電把齊帆嚇了一跳,如同跟觸電了一般,讓她猛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等弄清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時,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小心的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確信不是劉長江打來的時候,她才接通了電話。
王若琳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過來:“帆帆,你在哪?我必須立刻見你!”
“我……我在單位”,齊帆用幾近顫抖的聲音回答道,她的異常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
“你在市政府大門口等著我,我馬上去見你!”王若琳不由分說,對齊帆下了命令。
“好……好……我等你”,齊帆被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聽到好姐妹的聲音後,她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邊掛著電話,一邊抓起自己的包,在同事們詫異的眼神中衝出了辦公室。
王若琳也不請假,踩著高跟鞋飛奔下樓,到了停車場才想起李卓將她的車開走了,然後又跑到報社門口攔了輛出租車,朝市政府大門口駛去。
“若琳……”看到王若琳下了車,齊帆趕忙迎了上來,緊緊的抓住了王若琳的手。
王若琳感受著齊帆的緊張和害怕,也不說話,拉著齊帆朝馬路對麵的市政廣場上走去,一直走到一處僻靜的亭子裏二人才停下了腳步。
“帆帆,你必須離開劉長江,今天!現在!馬上!”為了好姐妹,王若琳果斷的替齊帆下定了決定。
“可是……”齊帆似有顧慮。
“沒有什麼可是!為了你們,我必須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叔叔了!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到傷害!”
齊帆猛的一下子沒聽懂王若琳所說的“你們”所指何意,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你們”指的是自己和李卓。一想到李卓,齊帆心裏又添了份酸楚。
“帆帆,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可能覺得自己有點虧,跟著他這麼多年,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他,現在兩手空空的走有點不甘心,可是,你要明白,現在的形勢不同以往,汪大同這是在犯罪!是在謀殺!早晚是要犯事的!你跟在他身邊必定會受到牽連!這對你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