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3)

李卓並未走遠,繞到一堵牆後躲了起來。劉長江的異常引起了他的好奇,他非常想知道汪大同在信裏寫了什麼,更想知道劉長江讀了汪大同寫的信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剛躲了一會兒,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嚎啕聲,李卓趕忙探出頭看去,卻見劉長江正癱坐在地上痛哭著,哭聲淒慘的錐心泣血,讓人聽了之後都瘮得慌。

劉長江的哭聲讓李卓更加好奇了,不明白汪大同究竟寫了一封什麼樣的信,竟然讓劉長江淒慘到了這個程度。看到信從劉長江的手裏鬆了下來,落到了地上,李卓眼巴巴的盯著劉長江和他腳跟邊上的那張信紙,耐心的等候著,嘴裏祈禱著劉長江不要撿起來。

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劉長江才收了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走遠了。李卓趕忙跑到劉長江剛才坐過的地方,將那封信撿起來,一目十行的掃著信上的內容,看完後,李卓也驚呆了——汪大同在信裏說出了自己不能生育的隱疾,而劉長江才是汪星的親生父親!

劉長江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辦公室,幾乎是哆嗦著雙手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本書,掀開扉頁,裏麵夾著一張兩寸的黑白照片。照片已經發黃了,顯然,這是張很多年前的照片,劉長江仔細的摩挲著照片,眼淚順著臉頰再次滑落下來。

照片上的人,正是汪星的母親安瀾,劉長江在金樽貴府的房子裏的那張大照片,也是比照著手裏這張照片放大的。

不是男人不流淚,而是未到傷心時。一顆顆眼淚從劉長江的臉上滑落,一向鐵石心腸的他竟然也有了軟弱的一麵。然而,劉長江的落淚,不止是傷心,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恨和自責。

劉長江抹著眼淚翻過照片,一首詞映入了他的眼瞼: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安瀾啊,原來你是在用這首詞來提醒我啊,我怎麼就沒明白過來呢?我怎麼就那麼糊塗呢?”

這張照片是安瀾臨終前托人帶給劉長江的,她在這張照片的背後寫下了這首詞,即用來傳達自己對劉長江的思念,又用金風玉露一相逢來暗示了兩人曾經發生過的那次水乳交融,更因此而懷上了孩子,“飛星傳恨”,汪星的母親取了詞中的一字來為她和劉長江的兒子命名。

然而,劉長江卻親手製造了如今的局麵,將兒子逼成了犯罪嫌疑人,從此踏上了逃亡之路,將本來屬於兒子的億萬財富拱手讓人,更將對自己兒子有養育之恩的汪大同生生的逼死了。

劉長江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參加後也在農村工作過相當長一段時間,有著濃重的重男輕女思想,可他老婆卻先後生了兩個女兒,這讓劉長江大失所望。現在,突然有了這麼大個兒子,而且還是安瀾為他所生的,自己竟然生生的將他逼上了絕路。

劉長江心裏愧疚的要死,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安瀾,更對不起汪星,他伸出兩隻手,左右開弓,狠狠的扇著自己的臉,一隻打到嘴角滲出了血還不肯停下來。

看著安瀾的照片,又想著逃亡的汪星,正在自虐的劉長江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前的第一要務,不是在這裏扇臉,而是趁自己還有一點權力的時候,趕快想辦法替汪星,不,是替劉星洗脫罪名!

劉長江迅速抹了一把臉,手忙腳亂的尋找著內部電話本,找到市公安局局長的電話後,立即拿起電話撥出了號碼。剛撥了一半,劉長江又停了下來,深呼吸了幾下,盡量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解鈴還須係鈴人,案子是他指揮王重九做的,要解決這個問題,還得王重九出麵,突然找公安局長協調關係,反而會使事情更複雜。

劉長江又迅速撥通了王重九的電話:“小九,跟那個被汪星捅傷的兄弟做做工作,讓他翻供,就說是自己不小心紮傷的,還有那幾個在場的兄弟,也要一起翻供。”

“為什麼要突然讓他們翻供?不是說要專門設局讓汪大同的兒子往裏麵跳的嗎?”

“不要問為什麼!現在!立刻!馬上安排人去辦這件事!”汪大同幾乎咆哮著向王重九命令道。

電話的那一端,王重九被嚇的猛一哆嗦,認識劉長江以來,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大聲說話過。慣了電話以後,王重九立即播出了躺在醫院裏那個痞子的電話。

受傷的痞子是王重九手下的馬仔之一,因為吸毒缺了錢,王重九就給了他幾百塊錢,他就領命而去,趁著毒興去尋汪星的晦氣,不料被其他幾個痞子所陰,從背後踹了一腳,被汪星手裏抓著的刀捅了個正著。

好在王重九並不是無情之人,被捅傷以後,王重九承擔了所有的醫藥費,還又安排了個兄弟從黑市上給他買了不少粉,於是這個痞子對王重九是百般的感恩戴德,接到王重九的電話後,立即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從病床上掙紮了起來,親手寫了一篇翻供的書麵材料,托人送到了公安局。

另外幾個痞子接到王重九的電話後,也迅速執行了老大的意思,紛紛前往公安局翻案,將汪星“捅傷”人改成了“誤傷”人。

汪星捅人的案子本來就難以定性,楊靜和黃處長以及當時圍觀的群眾是一個說法,痞子們又是一種說法,雙方的觀點互成對立,而紡織廠門口又沒有監控,沒有更直接的證據證明當時的情景,連偵辦案件的警察都犯了難,雙方各執一詞,他們也很難對案件進行定性。

現在,受害人突然翻了案,使整個案件有了新的變化,受害人和證人的口供達成了一致,當時的情景也基本上能夠推定了,汪星應該是屬於正當防衛,即便是造成了對別人的人身傷害,最多屬於防衛過當,不在刑事處罰的範疇。弄清事實以後,辦案民警立即進行了結案上報,等候法製部門的審批。

劉長江一直徘徊在辦公室裏,辦案民警將結案報告報上去之後,立即給他回了個電話。劉長江獲知消息後,這才鬆懈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

劉長江看了看放在辦公桌上的照片和放在照片旁的機票,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將那張機票抓在手裏,慢慢的撕成了碎片。

當夜來香出現在吳大勇麵前時,吳大勇正跟王玉婷商量著擴大店麵的事,隔壁的一家店因有事要轉讓,吳大勇有意將這家店接過來,然後將中間的牆打通,擴大咖啡廳的營業麵積。

這是夜來香第二次來到啡凡咖啡,比起上一次來這裏時的生意好了許多,店裏的人滿滿的,還有個年輕人在吧台前吹著薩克斯。

吳大勇看到夜來香也感到有些意外,夜來香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跟他聯係,突然看到她竟然有些陌生了。吳大勇趕忙從抽屜裏拿出賬本,吞吞吐吐的對王玉婷說道:“那個……她……那個……”

“合夥人”,夜來香幫吳大勇解了圍,看的出來,吳大勇對這個漂亮的小女生上了心,夜來香不願意絆吳大勇難堪,替他掩飾了過去。

“嗯,對,合夥人,你先招呼著,我去跟大姐對對賬”,吳大勇為人老實,網上情人突然出現在王玉婷麵前,讓他感到非常恐慌,雖然王玉婷還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很在意她的看法。

“嗯,去吧”,比起前些日子來,王玉婷已經開朗了很多,雖然對夜來香的身份很好奇,但她並沒有介意那麼多,她對吳大勇很放心。

吳大勇拿著賬本走出了吧台,看了一下咖啡廳裏的座位,包間裏都坐滿了,大廳裏也隻剩下一個靠窗的位置上有兩個座位,吳大勇正要邀請夜來香過去坐,夜來香指了指門外,對吳大勇說道:“外麵的風景挺好,陪我出去走走?”

吳大勇點了點頭,快走兩步,紳士的替夜來香打開了門,夜來香道了一聲謝,率先走出了咖啡廳。

時間已過了中秋,雖然太陽很大,卻已不那麼灼熱了。吳大勇和夜來香並肩走在玉水河邊的公園裏,感受著秋的氣息。

走了好一會兒,吳大勇見夜來香仍是不說話,於是先開了口,對夜來香說道:“那個……我給你報報咖啡廳的賬吧。這個店咱們總共投了二十二萬,接手後剛好趕上天熱,正是西餐廳的旺季,生意一直不錯,截止上個月底,咱們的淨利潤是十五萬,這個月的利潤也有三萬塊錢左右,按照我們當時協商的五五分成的比例,每個人能分到九萬塊錢。”

“嗯”,夜來香聽著吳大勇報賬,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他報的數字毫不在意,卻對他的認真充滿了欣賞。

“那個……”這是吳大勇第一次在白天跟夜來香接觸,他知道夜來香漂亮,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漂亮,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在夜來香的注視下更不好意思了,額頭上竟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從口袋裏摸出手絹擦了擦汗,繼續談起了生意:“我有個……有個建議,隔壁那間店轉讓,轉讓費是八萬,我的想法是把隔壁的店盤下來,然後把中間打個門兒,與咖啡廳連在一起,這樣的話,我們的營業麵積就能擴大一些,不過目前隻能先少分紅一點了,每個人先分五萬塊錢,你看怎麼樣?”

夜來香看著吳大勇的認真的樣子,先前是覺得有點可笑,可隨著吳大勇一點點的將數據報出來,竟然慢慢感動了,她本來就對入股的這點錢毫不在意,一開始的投資是因為跟吳大勇有過肌膚之親,出於幫助吳大勇的目的才出的這筆錢,沒想過再收回去,更沒想過分工,誰知道吳大勇竟然如此認真,一分一厘算的十分清楚。尤其讓夜來香感動的,是吳大勇那麼窮,卻在利益麵前毫不動心,把賬目做的明明白白的,根本沒有絲毫貪圖侵占的意思,在當前的社會裏,人品這麼好的人是越來越罕見了,別人都是千方百計往自己兜裏攬錢,吳大勇卻對不屬於自己的錢分文不沾,實在是難得很。還有……這個男人居然還用手絹!

夜來香麵帶微笑的看著吳大勇,等他說完後,這才張口問道:“還有嗎?”

“沒……沒有了”,吳大勇的額頭上又布滿了汗珠。

夜來香從包裏拿出一包麵巾紙,抽出一張給吳大勇擦了擦汗,碰到吳大勇的額頭時,她還分明感覺到吳大勇在顫抖。要不是剛才吳大勇報了一大通賬目證實了自己的身份,夜來香還以為自己找錯了人呢,這還是夜晚在床上生猛如虎的吳大勇嗎?

“如果你不說了,我可要說了啊。”夜來香憐惜的看著吳大勇,心裏突然有些不舍,眼前這個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小男人竟然讓人那麼的放心,那麼的讓人值得信賴,心腸好的讓人難以置信,夜來香真想把自己的人生都像咖啡廳一樣托付到他的手裏。

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兒,夜來香趕忙咳嗽了一下掩飾過去,低著頭看著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的光斑,認真的對吳大勇說道:“我要離開了”。

“哦,這錢怎麼辦?你給我個賬號,我給你打過去吧”,吳大勇一時沒明白過來夜來香的意思。

“你……”夜來香也有些無奈,男人老實是件好事,但是,太不解風情也讓人掃興,“我是說,我要離開這裏了”。

“嗯,你放心,你離開後我會把店經營好的”。

“你!”夜來香徹底沒招了,隻好直白的跟吳大勇解釋起來:“我是說,我要離開這兒,要離開玉城,往後不會再回來了,我要離開,跟我要走是兩個概念,OK?”

“哦,是這樣啊,你要去哪裏啊?”吳大勇終於明白了過來,一聽說夜來香要走,而且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心裏突然有些不舍。

“不知道,還沒想好,但是……不會再回來了,這裏有太多傷心的過去”,說著,夜來香的眼睛泛紅了。

“那……那我怎麼找到你”,吳大勇終於沒有再提咖啡廳,說了句夜來香想聽的話。

“看緣分吧,我要是想你了,我會給你在網上留言”。

“店……”

“店裏的股份就算我送給你和那個小美女的禮物吧,如果你覺得接受這樣的禮物會讓你寢食難安的話,那你就當做是一筆善良基金存在你這兒了,遇見需要幫助的人了,盡自己的能力多幫幫忙,讓這個社會多一些溫暖,少一些寒冷”,夜來香猜到了吳大勇要說的話,真是三句不離本行。

“好吧。我……我……我能抱抱你嗎?”吳大勇漲紅了臉,說了句他最想說的話。

夜來香也正期待著他這句話,吳大勇說完後,她撲進了吳大勇的懷抱,眼眶裏的淚水滑落了下來,滴在了吳大勇的襯衣上。

過了許久,兩個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了,夜來香在吳大勇的唇上輕吻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吳大勇凝望著她妖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