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兩手卡著林清越的腰在後麵推著,林清越在前麵走。
在空氣中摸索的手碰到門把手,緊緊抓住扭轉打開門出去。啊!以為是徑直出了門,頭卻撞到門邊上。伸手去摘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保姆利落的一把拽住阻擋摘布的手,推著繼續往前走。保姆一言不發,遇到轉彎的時候扯扯衣角提示,林清越有了前麵的碰撞變得小心翼翼,每走一步右腳先伸出去探路,確定沒有障礙左腳才伸出去,即便是這樣小心也兩次碰到牆上。從臥室到門廳短短的幾步路,平時一分鍾都不需要,現在超過了兩分鍾。
走出門庭,保姆推著往右走。這裏是門廊,走二十步就到花園。一步、兩步、三步,根據記憶按平時步速計算,多走了七步。左轉,摸到一麵牆。嘶!扶牆而上的玫瑰花的刺紮進了食指,把食指放進嘴裏吮吸緩解疼痛。忘了伸手平衡,沒走幾步就差點向右翻到,多虧保姆及時扶住。
過了玫瑰花牆,走個約莫五六步就是台階,好像有七個,不對好像是八個,到底是七個還是八個?答案一下子模糊。試著在黑布裏找縫隙窺探周圍的環境,不管怎麼看,漆黑一片。右腳邁出去探路,碰到台階邊沿。好,第一個台階。右腳下去,左腳緊接著跟上,不像平時那樣連貫,左腳跟上去的時候明知道安全,還是有些遲疑。
這麼窄的地方是哪兒?大腦接收到腳探索的信息,平衡感就出現問題,總覺得要往右邊倒下去,兩手側平舉盡量讓身體平穩在狹窄的小道上。走下窄道,後背上一層涼汗,那是嚇得。
保姆推著繼續前進。
林清越想起來剛才走的那條窄道其實不窄,平常和京寶平行著走還餘下一個人的地方,可是剛才覺得萬分驚險。
覺得走了很長時間,每當想要摘下黑布,保姆就大力阻擋,隻有乖乖前進。
平時和京寶躲貓貓的時候,別墅的每個角落都再熟悉不過,可是現在走起來完全陌生。
是薔薇的香味。別墅裏,這一塊是最平整的,沒有台階,沒有窄道,沒有牆體。放心大膽的往前走,右腳不再探索,左腳嫻熟的跟隨。心像失去引力脫離胸腔漂浮,要從嘴裏跳出來,整個身體不可控製的墜落,那種夢境裏墜落萬丈懸崖卻不到底的恐懼感。啊!尖叫聲劃破寂靜的院子。有力的胳膊攔腰抱住,免卻了了與大地親吻的痛處。林清越不敢再動,緊緊的抱住保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眼淚從黑布滲出來,染濕了臉頰。
這一夜,林清越睡得極不安穩,夢境裏是無止境的黑暗,腳不管邁向那裏,好像都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一步過去就會粉身碎骨。
第二天醒來,抱著被子呆呆的坐著,雙眼失去了平日裏的靈動。
保姆把林清越的反應打電話告訴了靜姐,靜姐示意保姆把電話交給林清越。
“小婷,現在你明白阿君的感受嗎?你隻是一會看不見,阿君卻是長達八年在黑暗裏,每一個不在他掌控的事情都會讓他恐懼,恐懼引起狂躁。你出現在他的床上,對他來說就是恐懼,你親身經曆了黑暗,相信你能理解阿君為什麼那麼對你。”
林清越抱著頭細想昨天的經曆,黑暗中的恐懼和茫然,微小的事物都可以引起巨大的恐懼。昨天絆倒自己的隻是稍稍不平的青石□□,在正常人來說很平坦,但在那一刻自己覺得是萬丈深淵,跌下去便萬劫不複。
薔薇花的花期比林清越預想的長,來到這裏已經一個月,從進門的那一天薔薇花就這般熾烈的開著,靜姐修剪過的地方又擠出來幾支花,迎著陽光往上生長。薔薇園旁邊的鐵製藤蔓椅子上坐著沉默的男人,難得的是形影相依的京寶不在跟前。距離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清晨柔和的陽光披灑在身上,輪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頭發明顯整理過不是自己修剪的淩亂不堪的溝壑頭,下巴上泛著若有似無的青色,想起一句詩“遙看草色近卻無”。
起風了,院子裏各種花的氣味交雜迷離。
“小婷?”垂著的頭抬起來不確定的問。風起的一霎那嗅到了熟悉的清甜味,不是薔薇的香味,不是剛剛修剪的青草味,獨獨屬於小婷的味道。
味道停在身邊,縈繞在鼻息間。
風吹得長發淩亂,發絲在空中曼舞,幾根頭發隨著風擺呀擺,撫摸著蔡彥君的臉。林清越攏回亂飛的發絲,在語音器上輸入道歉的話:“對不起,給你造成困擾是我疏忽了。你放心,以後絕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你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們以前怎樣相處以後也就怎樣相處,今後我隻做我分內的事情,其他方麵絕不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