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就在附近,他倆走進了“老燒鍋坊”,裏麵亂哄哄地坐了不少人,他倆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店小二走了過來,“二位少爺小姐,來點什麼?”
醜旦聽見這位店小二稱自己為“少爺”,不禁樂了。這是他有生以來所得到的最高級的稱呼。他認得這個店小二,店小二卻沒認出他來。這裏人來人往,店小二自然記不住,而且醜旦這段時間長高了也長壯了些,
麗麗點了些小吃,茴香豆豆腐幹之類,又要了盤餃子。
趁店小二去後堂下菜單之際,醜旦轉身向店內望去,還是那個樣子——喝了一天的老酒鬼們端著自己破爛的家什,裏麵盛著一點點酒,相互嘮嘮叨叨,或獨自嘟嘟囔囔,或莫明其妙地大聲感慨。那個老曲頭自得其樂地坐在其中,已完全是一副老主人的模樣。醜旦突然明白上麵的城市裏的確沒有這些老頭們呆的地方,酒吧自不待言,飯館他們也進不起,而且飯館裏你不能一呆就是一天呀。以前一元錢喝一天三炮台的茶館現在連影子也不見了,現在茶館的茶貴得嚇人,而且茶館也成了打牌打麻將的專用場地。你叫他們去哪兒呢?
這些老酒鬼絕對不互相讓酒,卻相互讓煙。
“你嚐嚐,我這是上好的蘭花煙!”
“來口這個,一級羅川旱煙!”
不同的是,他們打火的家什卻發生了變化,有幾個老酒鬼不再是火石火鐮,而赫然用起了打火機。醜旦認得那是假冒的Zippo,上麵的花花公子都興玩這個。
大堂另一邊靠牆處,一個木頭樓梯通向二樓。從二樓傳來陣陣的劃拳行令聲,吆盧喝稚聲,還有陣陣的唱歌聲。啊,這就是那些遊俠兒了!他們喧嘩的聲音在這一樓聽起來反而不如樓外明顯。不知他們都是些什麼樣子?自己什麼時候能有機會上去看一看,也長長見識。
店小二端著飯菜上來了,他看見醜旦端祥著那些打火機,便笑道:“這是麻黑二位老先生的傑作,他倆把這打火機叫‘鍋爐’,換了老頭們的火石火鐮在上麵當文物賣,聽說可火了。這兩個賊打鬼呀,確確實實是賊裏麵打出來的鬼!”
兩人吃了起來,菜的確味道不錯,餃子更香,它們有種真正的來自土地的香味。醜旦大口大口地吃著,他吃了一氣後,感覺身體舒服多了。而麗麗則沒吃幾口就投箸不食,她還是顯得虛弱。
“這裏的飯菜為什麼這麼好吃?”醜旦問麗麗道。
“因為這裏要恪守老規矩,所以糧食蔬菜不用農藥化肥,更不用激素一類的東西,自然味道就好。”麗麗說。
“這多好啊!”醜旦咂吧著嘴,回味地說。
“好是好,但產量低,無法解決糧食短缺這一問題。”麗麗說。
“這裏也糧食……短缺嗎?”醜旦驚奇地說。
“那當然了!不光這裏,三界裏全都麵臨著這個問題,糧食短缺從來都是四生六道所有生靈麵臨的第一問題。你是年齡小,孩子,沒挨過餓哪!”麗麗說。
我沒有挨過餓?醜旦想起了那兩把豆子,啊,那兩把救命的豆子都是麗麗給的,醜旦心中又湧出了深沉的感激。
“道人們服氣辟穀,神仙們餐霞飲露、煮石為芋等等,固然是神通的顯示,但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那就是解決吃飯問題。”
“啊,還有這麼一說啊?”醜旦驚奇不已。他越來越感覺到,無論哪裏、無論是誰,麵臨的問題似乎都是一樣的。
麗麗又叫來了店小二,說:“有沒有新豐美酒?”
“啊,那得上二樓英雄樓去!但咱們有自己釀的老燒鍋,也很不錯呢,二位少爺小姐,不嚐一嚐?”
“那就來二兩老燒鍋酒吧。”麗麗說。
店小二不一會端來了一個酒鐺,上麵扣著兩隻酒盅。
麗麗斟了一盅酒遞給醜旦,醜旦也給麗麗斟了一盅酒。店小二看見兩人這樣相敬如賓,笑了:“二位少爺小姐——不,我看應該稱呼少爺少奶奶——看得出你倆是剛剛新婚的小兩口,還正恩恩愛愛,蜜裏調糖哩!時間再一長就不會這樣了!。”
聽見這話醜旦羞得滿臉通紅,他正要對店小二解釋,卻看見了麗麗的表情,麗麗雖然也臉色羞得緋紅,但雙眼中流露出一種歡喜、狡黠和頑皮的神氣,這使醜旦心中一蕩,湧出了一種巨大的甜蜜,他不再說什麼了。
醜旦喝了一口,嗆得咳了起來,這酒這麼烈!麗麗喝了一口,也辣得直吸氣。他們確實還不會喝酒,還是剛才飯菜好吃啊!
就在這時,醜旦腦後的頭皮刷地一麻,他的頭發倒豎了起來,那個戾氣和殺氣再次不期而至!但這次更凶惡,更淩厲,更近在咫尺,醜旦猝不及防,根本無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