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向段譽道:“你老是在旁聽著,我說話可有多不痛快!姓段的,你這就請便吧。我們談論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來加上一雙耳朵,一張嘴巴。我們去和人家比武,也不必要你觀戰喝彩。”
包不同倒爽,心直口快,不痛快就說,而且不需要任何借口。姓段的你請便,驅逐令下得特別直白,你在旁聽,我說話不痛快。現代人要都能這麼直白地表達情緒,不知道要少了多少心理問題。隻害慘了段譽,好不容易能跟王姑娘待在一起,如此逐客令都下了,還怎麼待得下去?讓人佩服的是段譽的癡心,包不同這樣的逐客令,段譽聽過的何止一次!
王語嫣也瞧出不對,叫道:“段公子,你快奔出大門,自行逃命去吧,在這地方跟他相鬥,立時有性命之憂。”
段譽叫道:“姓段的除非給人殺了,那是無法可想,隻教有一口氣在,自當保護姑娘周全。”
李延宗冷笑道:“你這人武功膿包,倒是個多情種子,對王姑娘這般情深愛重。”段譽搖頭道:“非也非也。王姑娘是神仙般的人物,我段譽一介凡夫俗子,豈敢說什麼情,談什麼愛?她瞧得我起,肯隨我一起出來去尋找她表哥,我便須報答她這番知遇之恩。”李延宗道:“嗯,她跟你出來,是去尋她的表哥慕容公子,那麼她心中壓根兒便沒你這號人物。你如此癡心妄想,那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段譽並不動怒,一本正經地道:“你說我是癩蛤蟆,王姑娘是天鵝,這比喻很是得當。不過我這頭癩蛤蟆與眾不同,隻求向天鵝看上幾眼,心願已足,別無他想。”
李延宗其實就是慕容複,隱藏了自己身份,本要羞辱段譽一番,偏偏碰上個呆子,倒也無奈。這個呆子癡心一片,根本沒想過要從王姑娘那兒得到回報,賣了命也要保護王姑娘,一路保護,以後又一路緊緊跟隨,多次被人下了逐客令,他段譽癡心不改,而為的也不過是向天鵝多看兩眼。其心之誠,與當初跪拜神仙姐姐,並無二致。
王語嫣先前得知表哥要去娶西夏公主,還是由公冶乾婉言轉告,當時便萌死誌,借故落後,避開了鄧百川等人,跳崖自盡,卻給雲中鶴救起,此刻為意中人親口所拒,傷心欲狂,幾乎要吐出血來。
王語嫣對表哥死心,對段譽而言,這就是機會。人有一個特點,情感失落,被人遺棄的時候容易跟別的人建立親密感,或許是尋求感情的依托吧?這就是為什麼失戀的人容易愛上安慰她的人,這時候特別容易把關懷誤以為是愛情,所以失戀的人才應該謹慎,為了避免短時期以內再次失戀,最好不要在失戀的時候立即找新的戀人。盡量緩一段時間,等自己從悲傷中走出來時,要找的話再找,那時候更容易分清你和新人之間有沒有愛情。但是,什麼情況總會有特殊,也不是說失戀的時候一定找不到愛情。或許由關懷之情開始,慢慢又產生了愛情,那也是可能的。乘虛而入會有一定危險,其危險就是難辨真偽;可多數時候,人都願意冒這個險。就像段譽,天鵝突然投懷送抱而來,做癩蛤蟆的豈有拒絕之理?
段譽陡覺懷裏多了一人,奇怪之極,忽聽得慕容複在井口說道:“表妹,你畢竟內心深愛段公子,你二人雖然生不能成為夫妻,但死而同穴,也總算得遂了你的心願。”這幾句話請請楚楚地傳到井底,段譽一聽之下,不由得癡了,喃喃說道:“什麼?不,不!我……我……我段譽哪有這等福氣?”
突然間他懷中那人柔聲道:“段公子,我真是糊塗透頂,你一直待我這麼好。我……我卻……”段譽驚呆了,問道:“你是王姑娘?”王語嫣道:“是啊!”
段譽於霎時之間,隻覺全身飄飄蕩蕩地,如升雲霧,如入夢境,這些時候來朝思暮想的願望,驀地裏化為真實,他大喜之下,雙足一軟,登時站立不住,背靠井欄,雙手仍是摟著王語嫣的身軀。不料王語嫣好幾根頭發鑽進他的鼻孔,段譽“啊嚏,啊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王語嫣道:“你……你怎麼啦?受傷了麼?”段譽道:“沒……沒有……啊嚏,啊嚏……我沒有受傷,啊嚏……也不是傷風,是開心得過了頭,王姑娘……啊嚏……我喜歡得險些暈了過去。”
井中一片黑暗,相互間都瞧不見對方。王語嫣微笑不語,滿心也是浸在歡樂之中。她自幼癡戀表兄,始終得不到回報,直到此刻,方始領會到兩情相悅的滋味。
王語嫣先前愛上一個沒有情感的人,深受傷害,然而癡心不改,因此很受壓抑。當一個人情感上過分受壓抑,她會漸漸表現得很沒生命力,就像玉像,沒有正常人的血肉和情感。而當傷心欲絕、極端的痛苦過後,真能擺脫的話,反而會逐步恢複生氣。王語嫣剛剛擺脫了過去的痛苦,又能立即與人相愛,歡喜之情,不言自明。段譽能與心中的神仙結合,自是驚喜萬分。至此,段譽重複了拜見神仙姐姐的全過程,找到現實中的阿尼瑪。通常情況下,這樣的婚姻會是美滿的。段譽最終的婚姻的確如此。
§§第三章 慕容複及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