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平原(3 / 3)

“政治經濟學”將來對社會主義製度下雇工怎麼論述,他弄不清。但眼前黨需要他作什麼,群眾希望他作什麼,他是很清楚的。他不能不響應生活的召喚把這副有潛在危險的擔子擔起來。他認為一個黨員作黨號召作的事總不會錯,同時,他盡自己所認識到的,在收益分配上作了些努力。他隻留一部分生活費用,大部分用來擴大再生產、搞公益事業和幫助鄉鄰。他準備在幾個城鎮建立門市部;還要開辦榨油廠、釀造廠,考慮將來吸收群眾入股,把作坊、工廠辦成自願結合的、自由入股的集體所有製企業。

對張傳軍的行為如何評價,我曾費過一番思索。並和幾個同誌作過研討。我最後的看法是:張傳軍確實在搞活農村經濟方麵起了一個黨員應起的帶頭作用。他增加了社會財富,改善了一部分人的生活,他使一部分群眾更加堅信黨的政策,敢於放開手腳去創造財富和享用財富。這些顯然都有利於四化建設,有利於社會主義製度的鞏固,他富裕之後許多有共產主義風格的行為(這方麵例子很多),也起了某種示範作用。這樣的黨員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嗎?如今農村中成千上萬有才智有能力的人才被發現,受支持,使他們把被禁錮多年的活力釋放出來,為發展社會主義農村經濟而充分施展,這是黨的農村經濟政策的一項大成就。它的價值絕不低於增產多少噸糧食。對這樣的新事物我們應當放聲歌頌。至於它的不完善之處,須要從理論上澄清匡正之處,不難在實踐中逐步解決。

對平原縣其他的一些人與事,我也是這樣看。新的事物也帶來些新問題,但是最根本的事實是人才輩出,各顯神通;是勞動人民肚中有食,身上有衣,手中有錢。幾千年來的饑寒之色從臉上掃去了。一個供銷社負責人告訴我,恩城鎮開物資交流會,存一輛自行車二分錢,看車的人一天竟收入八百元的存車費!八十元一床的毛毯來了就搶;幾百元一輛的輕騎摩托一投放就光;連六十元一輛的幼兒三輪車也是暢銷貨。他問我:“你說我們平原曆任的縣長,有幾個舍得花幾十元給孩子買這麼個玩物的?”這能說不是開天辟地以來空前大好形勢嗎?

一天,給我寫信的那個朋友來看我,我責問他為什麼不明說我把數字報少了,而故意含糊其詞地說我“數字不實”?他說:“故意將你一軍,好促使你回來看看。”我問他:“我那人均分配二百八十元的數字並不是自己造的,是報上登的,你知道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嗎?”他說:“知道,這是去年秋收前縣裏估產的數字!”我問:“為什麼估計數字與實際收入差這麼遠?”他笑了聲說:“這是我縣馬書記的一貫作風。他對下邊的態度是你估低了他不追究,你估冒了,他大會小會批評,因此大家都學會了他的原則:困難往大裏估、成績往小裏估。所以平原縣過去多少年都是中下遊!”我說:“現在不致於這樣了吧!”他說:“一個樣。你要明白,成績是幹出來的,名聲可是吹出去的呀!我要不把你將回來,這人均分配二百八十元的印象就印在全國讀者的頭裏了麼,馬書記不會叫人寫信更正的!我替全縣的人不平,已經達到的成績為什麼不可以宣揚宣揚呢?”

我臨行前,馬榮珂同誌來找我閑談,我把上述的意見轉達給他。他不以為然地說:“總把事情往有利的方麵估計,不肯朝困難和不足之處多看兩眼,這毛病叫我們吃夠苦頭了。少報了點錢算什麼,三百七十八元隻是平均數,這個縣還有一百來個隊人均分配在一百五十元以下呢!為什麼不說一說?大牲口的飼養數至今還沒達到曆史上的最高水平呢!你別看好多農民買了電視機、洗衣機,大部分電視機不能看、洗衣機不能轉!因為供電不足,這些東西隻能當擺設!生產要再發展,不講科學不行,沒有足夠的知識分子不行,這些都不是好解決的!同誌,我也不是天生愛說泄氣話的。我想爭取到一九九五年產量翻一番,提前五年完成中央的號召。有多少困難愁得人睡不好覺,我哪來的精神頭去吹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