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羞恥和喜悅(代後記)(1 / 2)

這是一個當麵甚歡,轉身冷漠的年代,也是一個唯利是圖,一切都被利益和私情左右甚至奉為至高準則的年代。一切的說法都不確切,也都值得懷疑。當你真正安靜下來,他人則以為你是一個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人,是一個無能者,甚至一截永遠無可利用和借助的朽木。在文學場中,尤其是這個時代,上述的現象尤為嚴重,以至於一些必要義務和責任也退居其次,甚至淪為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的“招牌”。“靈魂的首要需求,與永恒命運最為貼近的,乃是秩序,即這樣一些社會關係之織體,人們在履行一些義務時,不可破壞其他一些嚴格的義務。隻有在這一情況下,靈魂才能忍受來自外部環境的精神暴力。”(西蒙娜·薇依《紮根·人類責任宣言緒論》三聯書店2003年1月)

具體到個人,我對當下的文學基本觀察和判斷是:它是令人羞恥的——當越來越多的小說被純粹的故事及技術性的敘述統轄,詩歌籠罩在官話和套話之中洋洋自得,散文在搞圈地運動,借水行船。我覺得羞恥。這種羞恥迫使我臉紅,尤其是前些年提出的原生態散文寫作主張。其實也有“扯虎皮拉大旗”的嫌疑,圈地的嫌疑,“自我賣弄”甚至成門立派的嫌疑。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羞恥。雖然“原生態散文”從理論上可以站住腳,甚至可以做科學的、嚴謹的,符合文學道統的論述,但我依舊感到了羞恥。

羞恥之一:“你具備了洞徹人世和人性的能力了嗎?你具備了文本上的獨立性與深邃的思考力量了嗎?你做好長期與語言搏鬥,探究時代本質甚至與之攻略的準備以及具備相當的才識了嗎?”羞恥之二:藝術從不要壟斷,也不要合群,是單列式的,孤狼和雄獅式的,也是刀鋒自動撣掉的光亮與內力,還有彌散於骨頭中的孤傲,而不是表麵上的不可一世和洋洋自得。羞恥之三:“你沒看到人心在潰散和糜爛嗎?沒看到道德的潰逃、靈魂的賤賣與自瀆嗎?”

羞恥是不是一個美德,其實無關緊要。在很多場合,我試圖說出:其實寫作是安靜的一種私人行為,不是一窩蜂,也不是揚名立萬,最大限度地獲取現實利益。我想,文學是擯棄甚至排斥現實利益的。可事實恰恰相反。其實我訂了很多的報刊,主要的不是去看上麵的作品,而是獲取信息。這一點,前些年開始,我就一直在做。關注的層麵不隻是散文和批評,還有小說和詩歌。我敢說,在任何場合,說到任何文學門類的現狀,我都是基本清楚的。以散文為例,新世紀至今的動向甚至潮流我都有過還算精準的語預言,有些在文章中說了,有的對某些朋友電話中說過。

這可能是我最感喜悅的,把自己的視野和眼界放得狹窄的寫作者,我一律稱之為淺薄者或者閉塞者。關門青燈黃卷,悶頭巴掌五指,出門看天氣,抬頭測風向。還有那些隻是在技術上試驗的,張口閉口西方大師純作品,且滔滔不絕、沾沾自喜的,我也以為,他們是舍本求末的,他們忽略了思想及對思想的汲取和反芻,也忽略了文學之根。對文不對人是我的一貫原則,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不喜歡他們的文字,在任何場合也絕不違心恭維。喜歡的,在任何場合,我都會大聲說出他們的名字。

人是需要胸襟的,我一直申明,對他人寫作漠視甚至有意貶低者,其實是最沒有出息的,對他人作品不細看而妄下結論的,是對文字的一種褻瀆。可惜,我前些年也有過如此行徑,我感到羞恥。真正去讀,才會懂得,才會真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