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漢宮中從未見過的一座豪華殿宇就出現了。這座宮殿名叫昭陽舍,中庭一片朱紅,殿上遍施油漆,門檻銅質而塗金,白玉砌階,純金製燈。藍田璧玉、明珠、翠羽等等珍寶更是到處鑲嵌裝飾。殿內置有九條口銜金鈴的金龍,飾以五色流蘇、綠文紫綬、金銀花鐸。每逢輕風麗日之時,金光寶影,鈴鐸聲聲,分外動人。更驚人的是窗子盡以通透的綠玻璃所製,室內陳設著精致的屏風、玉桌玉床、象牙簟。還有一張綠熊席,柔軟溫潤的獸毛長兩尺有餘,人睡上去整個就被掩沒。成帝認為隻有這樣齊全的宮宇才能配得上他的小可愛趙合德。
然而趙合德並不滿意。她認為昭陽舍位置太遠,她想住到皇宮的最中心地帶去。
劉驁當然有求必應,工程再一次大舉開動。就在趙飛燕的皇後宮“遠條館”附近,他為趙合德又新建了一座“少嬪館”。這是一整個宮殿群,包括:露華殿、含風殿、博昌殿、求安殿——都分別有前後兩殿;還有溫室、凝室、浴蘭室。殿宇之間都以曲廊相連,最終通往遠條館。所有的建築上都飾以黃金白玉,璧為表裏,變化萬千。這還不足以表達劉驁的愛慕之情,他幹脆給這座少嬪館的出入之處起名為“通仙門”,毫不掩飾地昭告天下,趙合德才是世上真正能讓皇帝欲仙欲死的活寶貝。
其實趙合德堅持要搬至遠條館附近,絕不是簡單的撒嬌弄癡,劉驁卻完全不明白其中奧妙。
奧妙之一,當然是因為劉驁先生曾經在趙合德麵前發下毒誓,說自己從此隻親近趙氏姐妹,那麼趙合德將自己的住所與趙飛燕搬到了一起,皇帝就再也沒有了“經過”其他宮殿的理由,進一步被趙合德控製了行動。
奧妙之二,是趙合德能夠更好地控製皇帝對姐姐的寵愛程度。保證劉驁不會對趙飛燕重新偏寵。
表麵上看,趙合德對姐姐是禮敬有加的,事實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趙飛燕當上皇後,趙合德是第一個向她賀喜的人。除了一篇言辭恭謹的賀文,還派侍兒郭語瓊帶去了三十六件珍寶為禮物。趙飛燕心花怒放,立即饋贈了回禮:雲錦五色帳、沉香水玉壺。
趙飛燕沒有想到,妹妹轉身便抹著眼淚將自己的禮物摔在了劉驁的麵前:“你不是說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我麼?這兩樣東西你怎麼解釋?怎麼沒有給我見過,就直接給了姐姐?”劉驁手足無措,隻有連連賠罪。為了表示誠意,他用益州三年的賦稅收入為趙合德做了一幅七成錦帳,趙合德才勉強破涕為笑。從此,進入後宮的所有寶物都先交給趙合德挑選,才輪得到趙飛燕。
劉驁從不敢也不願向任何人說趙合德一個不字,然而他卻會將對趙飛燕的不滿,毫無保留地給趙合德彙報。有一次彙報的內容是這樣的:“皇後在夜晚的容色比白天要美麗得多,因為有如此差距,所以我覺得心情不暢,白天不願見她。”
趙合德聽了劉驁的彙報,立即行動起來。將一顆不夜珠贈送給姐姐,並特別囑咐,此珠名“枕前不夜珠”。原來這是劉驁給趙合德的寶物,它夜晚放出異光,能將白日裏醜陋的人也照得分外美豔。
趙飛燕不知有詐,如獲至寶,認為妹妹是在為自己固寵,每當劉驁夜晚光臨的時候,就將這顆珠子放在枕邊。殊不知正中了趙合德的算計。劉驁在夜晚的驚豔之後,更被白天強烈的反差所打擊,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幾乎不進趙飛燕的遠條館了。
可以看出,趙飛燕能當上皇後,完全是因為趙合德顧全“大局”,甘願將後位拱手相讓的結果。她若是想要趙飛燕的地位甚至性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皇帝來得少,趙飛燕自然空闈寂寞,不但枕席清冷,更不利於她誕育太子的大計。眼看著皇帝老公幾乎被妹妹獨占,她決定另辟蹊徑。於是,數不清的男人便成了皇後宮中的常客。趙合德將劉驁霸在了少嬪館,趙飛燕便在遠條館裏大張豔幟,兩姐妹隔牆共居,各搞一套。
剛開始的時候,趙飛燕還是以生育為首要目的,所選的情夫都是有良好生育記錄的年輕父親。時間一長,調調就變成了色欲第一,男人的才貌成了關鍵,是否有生育記錄完全不要緊。
趙飛燕身份最高的情夫應該算是成帝的侍郎慶安世。他可能是貴族出身,因此當上侍郎之時才十五歲,琴藝非凡,是一名具有藝術氣質的翩翩少年。趙飛燕當然沒有放過他,以學琴為名召入宮中據為己有。
而她最著名的情夫則要數燕赤鳳。
燕赤鳳隻是個宮廷仆役,身份低微,但是他比文質彬彬的音樂家慶安世要身強體健,很快就得到了趙飛燕的歡心。趙合德得到了這個消息。她知道姐姐閱人無數,燕赤鳳竟能從中脫穎而出,足以說明實力非凡,不禁也有分惠的意思,抽空也就時常召幸於他。
有肌膚之親的男女,在這方麵自然格外敏感。趙飛燕很快就發現了其中奧秘。這年十月五日,當燕赤鳳又一次應趙合德之召前去效命時,早已妒火中燒的趙飛燕便趕往少嬪館“捉奸”。誰知去遲了一步,到達之時,迎麵已見燕赤鳳離開。趙飛燕沒抓到現場,隻得裝作節日赴會的模樣,進殿和妹妹相見。
這天正是漢宮“上靈安廟”的日子,宮人們都要舉行祭祀,吹壩擊鼓,牽手踏歌。當《赤鳳來》之曲吹響後,趙飛燕終於忍耐不住,向著沒事人一樣的妹妹發問:“赤鳳為誰而來?”趙合德不卑不亢地回話:“赤鳳隻會為姐姐你來,難道還會為別人嗎?”趙飛燕見妹妹還不認賬,氣得抓起桌上的酒杯就向趙合德砸了過去:“老鼠還想咬人了嗎?”趙合德雖然沒有把自己麵前的杯盤拿來還擊,但是話卻狠了起來:“老鼠隻要把衣服咬穿,透出裏頭見不得人的私密,就已足夠,犯不著自己花力氣咬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趙飛燕不敢再接口,趙合德也沒法繼續,姐妹倆恨恨地盯著對方,半晌沒有做聲。樊嬺,就是當年那個舉薦趙合德入宮的女官正好在場,她被嚇壞了,連忙拔下發簪磕頭,直磕得頭頂出血,求兩人消氣,又拉著趙合德讓她向姐姐道歉。
趙合德話剛出口,就已經知道過於衝動,萬一再往下話趕話地把事情在氣頭上當眾說透了,姐妹倆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她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流著眼淚向趙飛燕賠罪,說:“姐姐你難道忘了當年的舊事嗎?那時我們窮得隻有一條棉被,冬夜苦寒無法入睡,你總是讓我抱著你的後背取暖。如今時來運轉,能夠富貴,卻又沒有得力的家族支援,隻有彼此照應。我們可萬萬不能自相殘殺呀!”趙飛燕聽了妹妹的訴說,也感動得眼淚直流,將自己頭上的紫玉九雛釵取下,簪在趙合德的發髻上。四目相投,盡在不言中。從此“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