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爺爺的話音剛落,大丁拽一把弟弟就往外衝,穿過月光下的夜幕,噔噔噔地朝家裏跑去。
小哥兒倆心裏這個美,這個甜呀!他們清清楚楚記得,楊老師講過的喜瑪拉雅山、泰山、長白山……在地圖上都能找到;楊老師又說過,凡是縣城在地圖冊上都能找到。按照這個理兒,反過來,大概嘉義縣的沒有就像神鴿山的沒有一樣……
他倆盤算來琢磨去,說不定這隻白脖兒真是隻神鴿!要是那樣,會說話,會唱歌,捎個信條兒,比賽得冠軍算個啥!
“不妙!”大丁第一個闖進小廂房,一下子就聽見白脖兒“咕咕咕”直叫喚。那聲音像是在哭。他急忙拽一下電燈關閉拉線,隨著燈光閃滿全屋,來了個急貓腰,把鴿籠從床底下拎了出來。
“哎呀,不好啦!”小丁先發現了問題,“白脖兒渾身都在哆嗦哩!可能是冷了吧?”
白脖兒仍像剛才被抓到時那樣,一隻腿站立著,另一隻腿蜷曲了起來,哆嗦得很厲害。不過,大丁不願意聽弟弟那樣的話,不耐煩地說:“得得得,大夏天的冷什麼?”
那麼,白脖兒為什麼哆嗦呢?
大丁把籠子放在桌子上,小哥倆兒在燈光下細細打量。白脖兒哆嗦得渾身毛都在抖動,縮縮著脖兒,那道白毛都縮縮成一小條條了。
小丁瞧著瞧著,心裏一酸,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他算是知道那滋味,這麼一條腿站著難受著哩!因為他和夥伴們做遊戲輸了時,常這麼挨罰。他湊過臉去問:“白脖兒,白脖兒,你怎麼啦?”
“白脖兒,”大丁也把臉貼了上去,“你要是神鴿就說話吧,不要緊的,我們小哥兒倆就像神鴿山裏的窮哥兒倆一樣,心眼兒都好。”
小丁的臉兒又往籠跟前湊近了一點兒,說:“白脖兒,你要是神鴿兒,不願意在這裏呆,我們就放了你,啊?你說話呀!”
白脖兒兩隻小眼睛像失去了光彩,瞧著小哥兒倆轉悠了幾下。小丁說話時,幾滴唾沫星子濺過去,它有氣無力地用一條腿往後一閃,“咕咕咕”地慘叫了幾聲,渾身哆嗦得更厲害了。那叫聲,就像白白被老鷹叼去時在空中叫喚那幾聲一樣,把小哥兒倆的心都提溜起來了。
大丁打開籠門,輕輕地把白脖兒拿出來,用手慢慢抻直那隻蜷曲著的腿,它“咕咕咕”叫得更厲害了,嚇得大丁趕緊鬆開了手。
“哥哥,”小丁瞧瞧白脖兒,瞧著大丁說,“你是不是上樹抓的時候,傷著白脖兒的腿了?”
這下子提醒了大丁:他悄悄爬上樹的時候,天已經黑糊糊的了,他伸手撲去的時候,抓住了白脖兒一條腿,它撲楞著翅膀想要逃飛的時候,他使勁攥緊了腿……
“哎呀呀,”大丁擔心地說,“能不能攥傷它的腿骨呀?!”
“誰……誰知道呀……”小丁支吾著,不知所措了。
“快!”大丁吩咐弟弟,“快去抓把綠豆!”說完,自己去舀涼水去了。
大丁把水倒進鴿籠的小瓷杯裏,小丁接著把綠豆撒進了小長條瓷槽裏。可是白脖兒卻連聞都不聞一下,連眼皮兒也不抬哩!
“哥哥,”小丁沉不住氣了,“咱們快帶白脖兒去公社信鴿醫療站吧!”
“對。”他怎麼光顧著急了,把這個都忘了呢,鄉信鴿醫療站的王叔叔,鴿子得了再重的病,他都能治好。可是,他又一想,深更半夜的,就是摸黑到了那裏,王叔叔也不在醫療站啊,又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兒……
小哥兒倆思量來琢磨去,隻好鑽進被窩筒裏,閉上眼硬睡,盼著天亮。
往日,小哥兒倆在一個被窩筒裏。今天夜裏,鴿籠放在他們中間,多了個白脖兒,大丁睡在左邊,小丁睡在右邊。
燈一閉,白脖兒似乎安靜多了,隻不過時不時叫幾聲。叫聲厲害了,大丁就順手拽一下電燈開關拉線爬起來看看。燈再閉上,他們就豎著耳朵,多麼希望從籠子裏傳來“邦邦邦”啄綠豆和“吱吱吱”喝水的聲音哇……
小哥兒倆豎著耳朵聽著聽著,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的。
過去,大丁睡覺是那樣死。這回,窗戶下雞窩裏的大蘆花公雞叫兩遍時,他就被喚醒了。
“小丁,小丁!”大丁顧不得打電燈,隔著鴿籠伸過手去推弟弟,“快醒醒,到鄉裏去給白脖兒看病去哇!”
小丁一骨碌坐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瞧著微微有點白亮光的窗外說:“哎呀,天還不亮哩。”
大丁急乎乎地說,“少羅嗦,快起來,大蘆花公雞都叫半天了,穿好衣服,等到走出村子,天準保就大亮大亮的了。”他說完,“吧嗒”一聲拽了下電燈開關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