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嘻嘻哈哈,樂樂嗬嗬,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把豹娃連推帶拉地領進了帳篷。
薄鐵皮小爐子裏的鬆木柈子著得正旺。風抽得爐子裏的火苗兒呼呼直響,鑽出帳篷頂的鐵煙筒被燒紅了下半截,散發著灼人的熱氣,把大夥兒眉毛、嘴巴、帽子上的霜花一掃而光,瞬間變成了滴滴水蒸汽兒。
按照武隊長的吩咐,哨兵正在離帳篷裏把遠的地方,押看著兩個捆綁得結實的親兵。
解放軍小分隊的戰士們有的坐在杆子床沿上,有的坐在地上的木柈子上,聚精會神地聽莫勒根和劉大夫講如何智逮兩名親兵,以及這兩個家夥沒被逮住之前如何要下毒手的過程。
豹娃見大夥兒聽得那麼凝神,那麼氣憤,那羞愧勁兒不知怎麼一下子跑光了。他也不知哪來的那麼股勁兒,接過阿爸的話茬,就像放連珠炮似的,把寇哈泰如何說阿牙綽安是黃衣羅刹,如何說阿爸被黃衣羅刹搶走殺掉,又如何給他小炸藥包,讓他夜裏偷偷炸掉帳篷,通通說了一遍。
“好狠毒呀!”武隊長聽完,霍地站起來,連連說,“寇哈泰這家夥好狠毒呀!”
豹娃一下子抱住武隊長一隻胳膊,瞪大眼睛請求說:“阿牙綽安叔叔,你們可得和政府好好說說,這幾個家夥一個也不能輕饒!”
“政府”兩個字,豹娃說得走音走調,甚至結巴了半天才說出來。但,武隊長聽了卻覺得非常舒服、高興。可以看出,這個鄂家娃已經接受了劉大夫他們的一些開導。
武隊長摸著豹娃的腦袋說:“豹娃,你就放心好嘍,這些個壞蛋,哪個重些處理,哪個輕些處理,都要聽烏力楞裏大夥兒的意見。”他說到這裏,長籲一口氣,心情沉重地說,“唉,那是下一步的事啦。這個會跑的冰帆烏力楞,真叫人撓頭啊!”
“阿牙綽安叔叔,”豹娃截斷武隊長的話,“我有招兒……”
莫勒根獵手皺皺眉頭,一把扯過豹娃,埋怨說:“哎呀呀,你別總亂喳喳,大人說話好好聽著點兒,那不是鬧著玩的,你當是獵個麅子、打個兔子啦!”
他停了停,斜眼瞪了豹娃一眼,還要接著數落下去,被武隊長搶先把話接了過去:“莫勒根獵手,你這是幹什麼?讓豹娃說嘛,你們鄂倫春不是有句俗話‘能出獵的娃子就是一隻小老虎’嗎?說不定他有妙主意呢!”接著便轉臉對豹娃說,“豹娃,你有什麼招兒,快說給我們聽聽,怎麼想就怎麼說。”
“我偷偷摸回去,用那個小炸藥包炸了寇哈泰的冰帆仙人柱!”豹娃聳起眉毛,仰臉瞧著武隊長說,“寇哈泰那家夥一死,叫我阿爸和大夥兒一說,大夥兒準不跑啦!”
武隊長搖搖頭說:“不那麼簡單,不那麼簡單,這樣做未免太魯莽啦……”
“唉!”不知誰歎了口氣,還跺了跺腳,說,“槍打不得,炮又轟不得,這任務,真比那陣子攻個山頭還叫人難心。”
帳篷裏靜悄悄的,隻有武隊長在狹窄的地上踱來踱去的聲音。
“同誌們!”突然,武隊長把右手攥成個拳頭,情不自禁地往頭頂上一舉,驚喜地大聲說道,“有辦法啦!”
“什麼辦法?”
“武隊長,快說說!”
帳篷裏頓時活躍起來。
“別吵,別吵!”武隊長讓大家安靜下來以後,語調緩和地說,“剛有點譜兒,我這葫蘆裏的藥還沒有做成哩。”
大家靜下來,誰也不吱聲了。因為都知道武隊長的脾氣,他一有錦囊妙計就喜形於色。可是,當這妙計還不十分完善、成熟的時候,誰也別想問出點根根梢梢來。隻有當他自己感到差不多了,才肯全盤端出來,聽取大家的意見,來完善這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