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秀眉一蹙,把受到拒絕而生的滿腔怒火通通撒在這少年郎身上——掌櫃的笑的和氣,說的有理,她不好反駁,但是這個浪蕩子說的叫什麼話?
就在眾人以為她不是被氣跑就是被嚇哭的時候,這少女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印象深刻的事。她一下從八尺高的台子上跳下來,長腿輕抬,隻一腳,就讓那個輕薄少年躺倒在地人事不省。震撼的出場!這一腳的風情,實在千般萬種,宇之看得都眼花繚亂。
“胡服!”有人叫了起來,“她是個胡人!”隻有胡人才愛穿緊身束袖的衣服,這個女孩穿的衣服與晉人流行的寬衣博帶的服裝有很大差異,短衣長褲,褲子又緊又窄,在腰間束一條郭洛帶,用帶鉤別住,這樣十分利於活動。
宇之把眼一瞧,她腳上穿的也不是履,而是短靴,倒是輕便實用。但是大晉除了軍隊,民間可沒有多少人穿著胡服招搖過市,一來是大晉和北方胡虜有著血海深仇,絕不願和他們裝束一樣;二來,士族講究衣著得體,合乎禮儀——別說身著胡服了,正式場合就是不穿履都不行,誰要是穿屐或是靴,不被人視作輕浮放浪才怪。
還有一個原因,使得大晉統治者歧視胡服:當初漢靈帝就是“好胡”而導致大漢走向衰亡的,大晉的曆代皇帝都引以為鑒,頗為忌諱和“胡”沾邊的東西,所以在宮中是看不見半高的凳子,也沒有胡床。所謂上行下效,講的就是大晉的風氣,連皇帝都不提倡用胡人器物,百官黔首更不愛用了。
可是這個少女身著胡服,又身手敏捷,不由讓人懷疑她是胡人。漢人女子,尤其是士族女子,有幾個會武藝的?晉人對於胡人是極度仇恨的——是胡人害得他們失去了家園,是胡人害得他們妻離子散,是胡人粗暴地踐踏了他們的自尊,讓渡江三四十年後的他們,以及他們的後代,都抬不起頭來!
群情激奮之下,沒有人憐香惜玉,他們似乎忘了少年郎調戲少女在先。所謂的正義感,隻有在不傷及自身利益的時候,是一張可以掛出來招搖的幌子。民族感情戰勝了脆弱的正義感,眾人對於少女的行為嚴正申討。
那公子的仆從見狀更是平添幾分膽氣,個個奮勇向前:主人都受傷了,哪有奴仆不掛彩的道理?在眾人的助威呐喊聲中,少女也很善解人意地滿足了他們的願望,不一會地上就多了幾個爬不起來的人。圍觀人潮的聲音陡然降了下去,他們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他們支持的一方悉數被打倒。
少女的跟班看起來比她還小些,是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她說道:“女郎,咱們走吧,大過節的要是被巡街的差役看見了,鬧到太爺那裏,臉麵上須不好看。”
“有什麼可怕的?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這裏有許多街坊四鄰可以作證,我到底有沒有錯。你們說,我可有半個不是?”少女的倔脾氣上來,“氣宇軒昂”地說。
她拿目光在人群中一個一個看過去:“你們可願意為我作證?”被她目光點名的人都低下頭去,打人的和被打的都不像好惹的樣子,他們誰也不願找麻煩,沾一身腥。就算是有些人有膽氣的,也不願意為“胡人”作證!
好在少女雖然態度有點嬌蠻,但是絕不霸道,她見無人應答,微微有點失望之外,倒是沒有訴諸武力。一圈看下來,竟是隻有宇之笑吟吟地和她對視。她不覺眼睛一亮,走過去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小弟弟,你可願意為我作證呐?”滿場之中,唯有玄之、宇之二人顯得鶴立雞群,不由得她多看了兩眼。但是玄之眼神中有的隻是淡然和不食煙火的氣息,而宇之看起來有生氣多了,也貌似比較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