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千世界裏,他顯得那麼平凡而樸實;在生活的激流中,他又是那麼激越歡快,充滿活力。他手中的筆,沒有媚俗的顏色與華麗,他的文章一如他的人一樣厚重樸實,才華橫溢。這本《人生漫憶》既是他一生為人的結晶,又是他心曲的天籟神鍾。人的一生可以是千百種樣子的度過,像閻致輝這樣一直生活工作在生他養他的故鄉,一直在為故鄉而寫而歌,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是一生最大的慰藉。
我與致輝相識在他的故鄉戶縣,那是一個在中國近現代史和人們記憶中有些畸形的曆史年代。我們許多人去戶縣“蹲點”,陝西省委老書記章澤和我們的領隊、後來任陝西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的張正路同誌要我關心一下戶縣農民的文化生活和那裏正在活躍的農民畫活動。開始,我住在大王鎮,這正是致輝的家鄉,他那時在縣上做通訊幹事,常回鄉做采訪。可能由於對文學的共同喜愛,也可能是因為我住的小隊有他的好友農民畫家楊生茂和業餘戲劇作家趙學文的緣故,他同我很親近。我們四人常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道古論今,談戶縣的曆史文化,談風土人情,無拘無束,無所禁忌。在那個思想禁錮的“非常時期”,我們難得地享受著中華文化的溫馨和鄉情鄉誼的美滋。因為有這一段的相識相敘,待半年後我去縣上專門調研戶縣農民畫的曆史和發展狀況時,我與致輝的單獨交往就多了。在文化館很大的後院大殿屋裏,他幫我找來了不同版本的《戶縣誌》,找來了我喜愛的一些曆史文學書籍,他也常帶許多農村的新情況和有關文化的新消息。戶縣是全國著名的畫鄉。戶縣農民畫是特定曆史條件下的產物,雖然它曾受到一時的不健康的政治氣氛的熏染,但它終究是農民群眾自己的創造,這也包含了戶縣——這個依秦嶺傍渭河地近古京畿之地的自然和文化的環境因素,它在中國腹地戶縣如畫如詩般農村的一一展現是令人驚喜的,是中國曆史智慧熔岩噴發的結晶,是中國農民藝術天才一個奇妙的表現。她逐漸走出國門,傳遍世界,至今仍不斷展現新的容顏,是並非偶然的。把戶縣農民畫第一次以新聞報道全國,讓世人矚目,閻致輝是功不可沒的。
致輝把他的作品集題名《人生漫憶》是有一定的特殊思想內涵的。的確,這本集子不是單一的新聞采寫,也不是虛構的故事演繹,這是一位農村青年走上新聞文學之路,一位鄉村知識分子走上政治領導崗位的心路曆程。書中有通訊、散文、評論,還有曆史小劄,有生活瑣記和兒時趣聞,還有遠涉東洋訪日隨筆等,無一不反映了他那美好的情愫和對新生活、新時代的向往和追求。他的文風樸實,情感真摯,字裏行間充溢著對家鄉戶縣的熱愛,透露著一種特有的鄉土美。從他涉獵寫作領域的寬廣,從他生動而富於鄉土特色的記敘與描寫中,不難看到他的多才多藝,看到他對生活的執著和工作的激情。他的作品是為群眾而寫的,也是為群眾而歌的。他的心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的家鄉,那澇河,那鍾鼓樓,那塢嶺,那錦繡無垠的麥田和那嵐氣縈繞的終南山,都滋潤了他的筆墨,都在他的文章裏留下美好的記憶和醉人的馨香。
致輝已經走了,隨著春天走了。據說他是疾病發作後猝然去世的。多麼一個樸實寬厚的關中漢子,多麼睿智善良的鄉村知識分子,多麼勤儉誠樸的人民公仆!他抱著一疊編好的文稿在古長安巷尾街口的豔陽下同我談敘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那大王鎮的春雨、夏夜、秋景、冬雪不是在敘說著我們的友情嗎?這篇短文不算是序,也不算是祭文,是向致輝的問訊和祝願:玉潤而生輝,你是內容十分豐富而秀美的璞玉,你的光輝永駐人間!
2001年深秋於古長安。
right《西安晚報》2003年元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