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母校(2 / 3)

由於時代的關係,那時學校與社會的聯係緊密,特別是一個完全的高級中學,人才濟濟,在一個縣裏是了不起的。上世紀50年代好長時間乾縣人幾乎都知道張汝良(飾秋燕)、吳子英(飾春生)、吳紫霞(飾二嫂)等,幾位女學生演的眉戶《梁秋燕》,有民諺曰:“看了乾中梁秋燕,三天不吃飯。”每當《梁》劇演出,四鄉或傾城百姓扶老攜幼,搬椅帶凳而來,勝況實為動人。後來,待我做了陝西省的戲劇“班頭”,我曾對梁秋燕的扮演者、著名表演藝術家李瑞芳說:“我們乾縣也有個讓人三天不吃飯的梁秋燕,演出好像不比你差。”她聽後,樂得隻是嘻嘻地笑。的確,那時的“梁秋燕”在陝西、山西、甘肅以至全西北各省有成千上萬啊!

學校每學期都舉辦班級間的唱歌比賽,記得大約是1953年秋音樂比賽,我們高一甲全班出台由我擔任指揮。班主任特別讓同學找根漂亮的細空玻璃棒裝上紅墨水燒結後給我用。那天,比賽熱烈緊張,我們班唱《歌唱祖國》,我在“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後甩出有力的一棒,誰知管子頭開了個小口,前排的女同學的臉上濺上了紅墨水,但她們毫不在意,繼續用勁地唱,我看大家不受影響也來了精神,用心指揮,愈唱愈和諧有力,結果我們班得了第一名。有同學開玩笑說:“韓望愈指揮棒裏有彩虹,該咱們班得這第一名!”中學時代每日上操後的全校唱歌大都由我指揮,直到畢業。那時,寒假學生都要參加社會宣傳活動,一放假,城裏學生就要去上家巷樓樓內的城關鎮政府報到,扭秧歌、打腰鼓、辦牆報、演節目好不熱鬧。記得有一年春節期間演完節目,我和幾位同學掀花花牌直至天亮,第二天照樣和劉西林、竇民生、上恒新、王少義、張新他們去扭秧歌、搞宣傳。現在想來那時教育與社會結合,沒有那麼繁重的考試,青年人多方麵發揮自己的興趣才能和愛好,是快樂成長的。50年代初乾縣文化氣氛很濃,北什字有一個很古老的石牌樓,石牌兩邊貼有報紙和各種布告、通知等。可以說是一個新聞文化中心。我的第一篇現代體的詩歌就是有一年國慶在這裏牆報上刊登的,第二年我參加了全縣論文競賽獲得一等獎,獎品是三本書,一本是列寧著作,一本斯大林著作,一本是蕭三寫的《毛澤東同誌的青少年時代》。前兩本書學生看起來皺眉頭,《毛澤東的青少年時代》許多同學都爭相傳看,後來轉送給了低年級同學。

最難忘的是乾縣中學每日清晨那濃香撲鼻、熱氣騰騰的豆漿。上完早操那排隊打豆漿的隊伍是有趣的。對於鄉間背饃的學生,這無疑是極難得的,就是我們這些通生(走讀)也是十分喜歡。我們早起把饃帶上,打一缸香噴噴的熱豆漿圍成一圈,或盛回到教室,談天說地,那個才叫愜意哩!當然,最難忘的還是每日清晨乾中門口甲子娃的豆腐腦兒。小小的擔兒,一頭是豆腐腦兒的缸,一頭是長方形的黑紅大漆盤,盤裏擺滿了各種調料,油潑辣子是五香的,醋是用十多種調料熬的,春、夏、秋是蒜泥,冬季換了帶火的暖汁小砂鍋。一把像蝴蝶似的勺子拿在手,在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缸上翻飛,一碗又一碗,張王李趙,酸辣鹹淡,來客的口味盡在他心裏。鄉間背饃的是吃個調和,你多挖幾下油辣子他也不在意,有時挖的人太多了,他就把另一碗辣子放到腿下去。可那些機靈鬼還是擋不住,從他腿下伸過手去用勺子挖,這時,甲子娃邊舀豆腐邊說“夠了,夠了……”,但並沒有太多的不高興。甲子娃的豆腐腦兒那才真叫豆腐腦兒,輕輕地舀在勺裏還忽閃,放在碗裏一層層像白蓮花,碗邊稍有一點淡黃的豆腐水兒,他再把那鹽兒一撒,釅紅的酸醋一澆,淡黃的蒜泥一抹,黑紅的油潑辣子一調,小勺兒往碗裏一插送到你麵前,幹淨麻利,你挺攪了,不散不爛,滿嘴生香,腸胃齊熱,狼吞虎咽,那才叫絕哩!什麼是香,什麼是美味,什麼叫吃不夠,吃了還想吃,上癮,甲子娃豆腐腦兒是也,難怪多少屆畢業生走了東西南北,甚至海外歸來,找機會都要吃上一回,倘在外地乾中學生相聚,你去問吧,十有十次都會談到“甲子娃”。還值得一提的,一個時期甲子用來盛豆腐腦的是一式的清末民國產的青花小碗,碗底還有豆腐幹式的印記。誰要留一個,今天也是極好的收藏品。甲子其貌不揚,個頭短粗,但為人厚道,性格開朗,生在甲子年而得名。家就在乾中門外附近居住,賣完豆腐他總愛在學校裏轉悠,體育比賽、文藝演出都缺不了他,而且往往場外情緒激動,評語如珠,所以他在學校有許多好朋友學生,誰遇到了什麼事,學校裏有什麼新聞、豔遇,都躲不過他的耳目,有人說,甲子也是乾中娃,是真正的不畢業的乾中名人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