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轉眼到了又一個“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季節。相裏義作為縣政府重修唐代龍天廟領導小組的負責人之一帶領施工隊伍回到下白彪嶺,對龍天廟進行修繕。相裏義和下白彪嶺村的村幹部們以及他的父親相裏彥章坐在一起,向大家通報了一些關於修複龍天廟的情況。大致意思是,龍天廟作為三十裏桃花峽旅遊景區的一個子項目,其修複工程項目的資金一部分由縣政府負擔,一部分靠社會集資。現在一期工程的款項已經到位。其中包括上白彪嶺錢福順自願捐助的六萬元和他的三個親家各捐的三萬元。相裏彥章沒有想到、村幹部們更沒有想到,錢福順竟然主動捐款,並且動員他的親家們也慷慨解囊。相裏義說:“是錢福順主動找到我的。這個人說話也直爽,他說他生是桃花峽的人,死是桃花峽的鬼,桃花峽的事就是桃花峽的人自己家裏的事,不關心不重視那就不配當桃花峽的子孫。修複龍天廟是積善行德的好事情,作為桃花峽的人,他沒多有少,一定要捐助的。”

有村幹部感歎:“要說吧,這錢支書隻是霸道了些,但是人不惹他,他也不惹人,總的來說也不是個賴人。”

相裏彥章接了話說:“渠渠裏邊有道道咧,兩不見麵,我也知道他錢福順是怎想的,咱那龍天廟雖然被日本兵、閻錫山的兵糟蹋過,損毀嚴重,但最終損毀成現在這個樣子,罪魁禍首還是他錢福順。這桃花峽裏的人誰不知道?誰心裏不藏著一份對他的怨憤?錢福順是人,是人就有思想,這麼些年了,他能不反省,能不掰開搗爛地想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如今也六十幾歲的人了,那支書、村長還能幹幾年?一旦退下來,難保桃花峽裏沒有人找他的後賬。他這是給自己鋪後路咧,也是掏錢彌補自己的過錯咧,這個麵子咱得給人家。”

相裏義說:“其實,錢福順也說過這個意思的話,我沒有明說,我大倒給說明白了。錢福順當初砸廟也有當初的客觀條件,政策就是那麼個政策嘛。現在,人家主動捐資還帶動他的三個親家也掏了腰包,也算是主動承擔責任咧。你們都知道的,錢福順愛財如命,這樣一次就拿出六萬現金來,不容易啊!”

相裏彥章:“可想而知,對龍天廟,他的心裏有多大的愧疚!”

相裏義:“不過,他也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要把他的名字刻到將來要在廟裏樹立的功德碑上。”

農村的旱廁所裏往往在茅坑上墊兩塊石板,供人蹲踩,土話叫茅石板。村幹部說:“還要上功德碑?在茅石板上給他畫上兩道道吧。”

相裏義:“其實所有捐資捐款的人都是會刻名功德碑上的,我們領導小組就沒有表示異議。”

相裏彥章:“對的咧。功是功,過是過,人家掏錢了,該怎就得給人家怎。人,誰還沒有過做錯事的時候?”

這樣的討論還輪不上霍斌武參加。但是,修複龍天廟,霍斌武絕不會無動於衷。現在,他還沒有太多的錢,但也算是脫貧致富了。這次修複龍天廟,他舉雙手讚成,並找到相裏義談過自己的想法和看法。經相裏義首肯,他承擔了龍天和龍母塑像的全部費用。他從相裏彥章的石料場挑選了兩塊上好的石料,雕刻完成了龍天龍母的塑像模型,他抱著兩尊塑像模型來到相裏彥章家,先請相裏彥章過目,然後請相裏彥章轉相裏義,提交領導組審核。

相裏彥章端詳著模型無聲地笑了。

霍斌武問:“伯伯,你乃是悄悄地笑甚咧?”

相裏彥章說:“伯伯看這龍母怎的像個人咧?”

“像誰?”霍斌武問了一句,立刻又補充道:“像桃花仙子吧。”

相裏彥章:“你見過桃花仙子?”

霍斌武:“那你說像誰?”

相裏彥章:“像、像你原來窯洞裏窗圪台上的那二十三尊石刻女人。”

霍斌武臉上笑笑的,卻半晌沒有說話。

相裏彥章:“哎、哎,二斌子怎不說話?”

霍斌武:“伯伯你不用逗我了,我這雕的就是龍天龍母。”

相裏彥章:“你見過龍天龍母?”

霍斌武:“伯伯你見過?”

相裏彥章:“我見過塑像嘛。”

霍斌武:“我就是按照伯伯說的雕刻成的,修舊如舊恢複原貌。伯伯你仔細看看,和你印象中的差距大不大。”

相裏彥章沒有正麵回答霍斌武,卻是發出一串嗬嗬嗬的笑聲。

霍斌武:“伯伯,你看領導組審核能通過不?”

相裏彥章:“領導組也沒幾個見過龍天龍母的,塑像也沒見過啊。真正見過塑像的,也隻有咱桃花峽的老人們。”

霍斌武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正是在開發三十裏桃花峽旅遊景區及修複龍天廟過程中,下白彪嶺村接連發生了幾件稀罕事。一是相裏彥章多年來收集整理的關於桃花峽的故事、傳說一類的文稿結集出版,書名為《三十裏桃花洞風情》;二是霍斌武被縣總工會推舉為出席省總工會的“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並在“五一”勞動節前去省城披紅戴花接受表彰;三是在龍天廟舉行龍天龍母神像開光儀式的當天,錢福順久久凝視著龍母塑像,忽然淚流滿麵,幾乎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