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離費國的軍營頗遠,但誰也不知道費國人會不會今天晚上也沿岸巡邏,他們不能點火。
他們也不能確定河麵的冰層是否足夠堅硬和厚實。
他們隻能摸黑渡河--賭上自己的運氣、實力和性命。
而領頭的陰九殺,責任很重。
眾人站起來,一臉肅穆的抓起繩索,彼此之間保持一丈的距離,以這樣的方式前進。
鳳翔空不能行走,眾人也不敢背著他過河,生怕兩人的重量太大而踩破冰層,所以,眾人給他準備了一個輕便的雪撬,讓他躺在雪撬上麵,並將他放置在隊伍的中間,拉著雪撬前進。
幽暗中,鳳驚華走到陰九殺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小心。”
從瑤京出發開始,兩人就沒有說過一句私語。
他們的心思都放在這次行動之上,沒有去想任何私人問題,也沒有心情閑聊打招呼。
陰九殺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也輕聲道:“你也小心。”
而後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鳳驚華走到父親前麵的位置上,一手抓著繩索,一手拉著雪撬的拉繩,準備帶父親上路。
陰九殺的聲音,在風中低低的、清晰的傳來:“走--”
眾人都凝神摒氣,努力觀察四周,準備邁開腳步。
他們都覺得最後的這段路會很危險,但他們都相信他們能撐過去,他們一個個都信心十足。
然而……
這世上,真沒有這麼順利的事情。
也許是之前的幾天,甚至是數十天時間,他們過得太過順利的緣故,所有的危險與風險,似乎都凝聚和選擇上在這個節骨眼上爆發出來了。
突然之間,岸邊就出現了一道道火光,瞬間照亮了這一塊區域。
點火的,當然不會是準備秘密渡河的人。
鳳驚華等人無不臉色大變,倏然回頭,於是臉色愈加煞白。
即使是冷靜剛毅如鳳驚華,身體也晃了幾晃,一手捂著胸口,不讓自己噴出那道因為過度震驚和駭然而從胸腔衝上咽喉的血。
巴信!
她竟然看到了巴信!
她幾乎要認為自己陷入噩夢之中!
巴信就這樣出現在突然出現的火光裏,全副武裝,麵容冷酷,真真如統治黑夜的惡魔一般。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現。
沒人知道他在這裏呆了多久。
沒人能想到他會在這裏出現。
而他的出現,就像惡魔降臨,宣告了他們這次行動的失敗,以及他們悲壯的下場。
他們不可能逃走了。
故國就在前方,離他們如此之近,似乎隻要撒開腿,就能在故國的土地上自由的奔跑--然而,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什麼叫絕望?
這些長年在刀頭舐血,從不知畏懼與死亡為何物的漢子們,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
巴信帶的人不多,看起來也就五六十人,但個個全副武裝,裝備精良,有的持火把,有的持弓箭,而他們已經筋疲力盡,連渡江都是靠著回家的強烈意誌撐下去,哪裏還有餘力打敗對手?
他們當然還能打,還能幹掉一些敵人,但是,他們注定是回不去了。
而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救出鳳將軍並帶鳳將軍回去,而這個目的,是不可能實現了。
他們真的要敗了。
就在即將大功告成,回家團圓的時候……
那種咆哮而悲憤的不甘,宛如無聲的悲鳴,在眾人的心裏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