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骨寒驀然抬眼,直視著他,不說話,眼底卻有什麼東西宛如深海下的暗流在湧動。
“可是,皇上,”尹長老緩緩的道,“一個皇帝,沒有禍國殃民,沒有失去民心,還軍權在握,皇親和文臣們再怎麼聯手反對,又有何可懼?”
就這麼一句話,令秋骨寒心頭大震。
他的眼裏,猛然透出一股強烈的、野烈的、鋒利的、近乎殘酷的光澤。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道理嗎?
他喜歡、甚至是愛死了的尹長老的理論與想法,他的心裏也升起異常強烈的yuwang,想這麼做!
--想當一個唯我獨尊、不世一可、強勢無匹的男人與帝王,隻要他說一個“不”字,就絕對沒有任何人敢質疑和抵抗!
但是,這般年少的他,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他這麼想著,這麼問了出來:“朕--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尹長老又沉默了一會,道:“卑職不能教皇上怎麼做。皇上是天子,臣民隻有建議和請求皇上怎麼做,絕對不能教皇上怎麼做,卑職隻能說,皇上絕對有權力、有資格、有能力這麼做。”
秋骨寒沉默,陷入沉思。
書房裏靜悄悄的。
秋骨寒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與世間的運轉。
“卑職平生隻後悔一件事情。”但突然,很少會主動說話,更不會談自己的事情的尹長老開口了,“過去的,便過去了,不會再回來,而人也都會死,不論是怎樣的愛恨情仇,最終都會化為烏有,卑職一向隻往前看,從不回頭。”
秋骨寒有些意外,尹長老竟然會主動談自己的事情,而且還說得這麼感性?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尹長老。
“卑職後悔的,”尹長老的眼睛,有微微的黯然,“唯有當年在卑職心中的女神受困和受難時,因為顧慮太多,沒能豁出一切去救她,隻會在她遇難身亡之後偷走她的屍身,給她尋了一處所謂的風水寶地下葬,年年去給她上香,還曾經虛偽的以為自己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
他頓了一會兒,才又道:“然而,馬後炮終究是馬後炮,並不能改變過去,唯有追悔莫及。”
秋骨寒的心裏,在微微的一震以後,泛起酸酸澀澀的滋味。
好一會兒,他才輕聲的、試探的道:“你給那個女子下葬,用的是……什麼棺材?”
對於尹長老,他是感激的、尊敬的、信任的,普天之下,除了他的皇後,他最信任的就是尹長老。
而尹長老為何會那樣的救他、支持他、效忠於他,他心裏隱隱知道一些緣由,但那畢竟隻是根據種種傳聞與蛛絲馬跡做出來的猜測,從來不曾從當事人這裏得到過任何說明與解釋。
如果可能,他還是想證實他的猜測是否屬實。
尹長老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道:“萬年烏木所製的棺材。”
他本是他的祖父留給他的,據說可以令屍身經年不朽。
最終,他唯一可以給她的,隻有這副棺材。
他能保得住的,也隻有她的屍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