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的預料恰恰相反,劉啟蒙和黃微微走後,紀委幹部也跟著走了。而且一走就再也沒有出現。但我的看守卻沒有撤,也沒有任何人來宣布事情的結果。我就像一枚被遺棄的棋子,孤零零地躺在棋盤的一角,沒有一個人正眼看我。
這種看不到結果的事情非常可怕,連看守我的小年青也揣然不安起來。在紀委辦案的曆史中,還從來沒有出現過我這樣的情況,要麼黨內紀律處分,要麼移送司法機關繼續偵查,確定清白的,也該宣布取消雙規措施。
其實,我在縣委賓館裏像一條躺在熱油鍋裏的魚,在外麵,黃微微像一頭紅了眼的母狼,殺氣騰騰蹦到團委黃奇善辦公室。
黃奇善對她的到來一點也不驚訝,甚至早就預算到她會來一樣,笑眯眯地捧出一包好茶,細聲安慰著說:“真正的茉莉花茶,養顏滋胃,明目清心,世間少有。”
黃微微哪裏有心情喝茶,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給你親愛的去養顏,我不喝。”
黃奇善不急不緩,從櫃子裏摸出三個茶杯,一字排開,每個茶杯裏用手撚出一撮放進去,從飲水機裏倒出水來,看看不燙,搖搖頭,又插上一個電燒水壺,耐心地等著水燒開。
等到將水逐一注滿後,他用茶杯一一蓋好,輕籲了口氣:“等上三分鍾,就能喝。”
他這一輪程序下來,看得黃微微焦躁不已。黃奇善本身不是個附庸風雅的人,曆來也沒有這樣耐心細致去泡一杯茶。
“看好了,微微,。”他指著三杯茶說:“這杯是關書記,這杯是陳風。”他將第三杯茶移到一邊:“這杯是誰?你知道嗎?”
他看著黃微微,臉上莫測高深地微笑。
黃微微搖搖頭表示不解。
“這杯就是何書記。”他加重語氣,將一杯茶一下倒進垃圾桶裏,揚了揚杯子說:“如果杯子裏沒茶,拿杯子的人就不會太在意,往往被摔破的機會就多。”
黃微微愈加迷茫起來,黃奇善的這套理論讓她根本就摸不著頭腦。
“不明白是吧?”黃奇善輕輕一笑,並不著急:“這燒水的茶壺,就代表著國家,茶杯裏要有茶喝,必須要從茶壺裏倒得出水來。倘若茶壺倒不出水,茶杯就是空閑的擺設。換一個角度說,茶杯裏的水都一樣滿,沒人會在意茶好茶壞,如果茶杯裏的水有多有少,必定會有人關心。因此,陳風,就是一個茶杯,而且是注滿了水的茶杯。”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陳風是何書記的外甥,關書記可能有些事被何書記抓住了把柄,關書記要自保,就必須要捏到何書記的命門。”黃奇善壓低聲音:“有些事,我們旁觀者可以看得清楚。你也知道,我算是市裏空降來的書記,表麵還是縣常委,但其實屁都不是。我也看透了,過了這一屆,是堅決要回衡嶽市去,哪怕在你們婦聯混個科長做做,也安心好過在春山縣。”
“那麼複雜嗎?”黃微微擔憂起來。
“其實也不算複雜。捏住了陳風,何書記投鼠忌器,大家就會相安無事。”黃奇善一語道破了天機,驚得黃微微張大了嘴,半天回不過原來。
黃微微本來是找黃奇善來討個主意。畢竟他現在是春山縣的常委,許多事情,盡管沒有決定權,還是有一票的忌諱。昨天跟著劉啟蒙縣長去了一趟城關鎮,受到了鄧涵宇超常規的接待,惹得劉縣長都不無嫉妒地開玩笑,說黃微微來城關鎮,有個美女效應。
今天上午劉縣長派車把母親送回衡嶽市,她堅決要留下來,下午從黃奇善辦公室一出來,直接奔縣委賓館來找我。
兩個看守知趣地拉開門出去,屋子裏就留下我們兩個平靜地對視。
“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我,打量著我,從包裏拿出煙來遞給我。
“我沒事。”我虛假地笑,揚揚胳膊,伸伸腿:“好著呢。”
“真沒事?”
我知道她這句話的含義,因此我理直氣壯地說:“我能有什麼事?一身正氣,兩袖清風。”
她牽強地笑了一下,走過來把身子偎進我的懷裏:“我好擔心。”她揚起頭,看著我笑了笑:“你能叫人給我打電話,我不來,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我心中一動,“女人”這個詞從她嘴裏吐出來,顯得無比的柔若無骨。
我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細心地捋好她有些淩亂的頭發,安慰她說:“微微,你放心。我陳風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我問心無愧。”
她淺淺地笑了一下,伸手抱住我的腰,喃喃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