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劉啟蒙縣長把調令往我麵前一扔,黑著臉說:“陳風,你也學會跑官了啊!”
我委屈萬分,又不敢辯解,隻好老老實實把雙手緊貼著褲縫,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麵前等他訓話。
劉縣長看我可憐的樣子,緩解了臉上的神色,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來我們春山縣六年了,工作才開始有點起色,現在調走,別人會怎麼說?”
我囁嚅著說:“不是我想調走。”
“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劉縣長的氣又來了,拍著桌子說:“你知道不?你一走,礦泉水廠的事就得黃,礦泉水廠一黃,蘇西鎮還遷什麼址?遷個亂彈琴!”
“水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遲疑著問。
“你自己心裏明白。”劉縣長歎口氣:“這年頭,人變得都他娘的六親不認了。你哪個錢老板,就認定了你,你走他就撤資,都成了什麼事了。”
我一聽,知道錢有餘真的不是開玩笑,這家夥肯定找過劉縣長了。
想到這裏,我反而輕鬆下來,涎著臉說:“縣長,你知道的,做企業要靠政策,不是靠哪個人。我在不在,跟項目沒半點關係,該有的政策還是一樣有,他擔心什麼呢。”
“你去跟他說,隻要他同意,我就放你走,他不同意,你想走,門都沒有。”劉縣長揮一下手說:“你出去,我看到你就煩。”
我隻好灰溜溜出來,剛走到門口,看到錢有餘叼著煙得意地看著我笑,我氣不打一處來,瞪著他罵道:“錢有餘,你有種。”
錢有餘笑嘻嘻地湊過來,遞給我一支煙說:“本來就是嘛,還沒開張,先損一將,哪有這樣打仗的。”
“打你的頭!”我罵道:“老子不是做生意的,管你打什麼狗屁仗。”
“我知道你是當官的呀。”錢有餘裝作吃驚的樣子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你說是不?陳鎮長。”
我哭笑不得,恨恨地抽了一大口煙,朝著他的臉噴過去,他側身讓開,還是嬉笑著說:“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一起劃槳才有力嘛。你躲哪裏去。”
我知道想勸回錢有餘,門都沒有了!但勸不了錢有餘,我另一條門也關死了!
娘的!好死不如賴活!我對錢有餘吼道:“錢有餘,你個暴發戶,老子不走了,今晚你請客,吃海鮮!”
錢有餘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好好,吃海鮮好,你今晚就是要我殺頭熊來吃,老子也會殺。”
“幫我叫上黃書記。”我一屁股跌在他的車裏,狠狠地關上門,閉著眼睛不看他。
錢有餘上得車來,湊近我說:“你去當個高速公路什麼鳥官,就是自毀長城。你也不去想想,中部省在高速公路上載跟頭的有多少幹部?哪裏就是一座看不見的牢房啊!老兄弟我是在救你。明白了吧。”
“滾!”我從牙縫裏蹦出一個字。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自己想想清楚。”錢有餘啟動了車子,開出一段路後,又神秘地說:“我過去在一個老幹部家裏做木匠活的時候,聽到這樣一個故事,說是古時候有個老家夥,買了一匹好馬,自己還沒騎一次,馬就被賊偷了,好不容易找回來,老家夥剛爬上去,結果馬一跑,把他的雙腿都摔折了。”
我打斷他說:“塞翁失馬,焉知福禍。”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意思。”錢有餘拍著方向盤說:“還是你們有文化的人水平高,一下就說出了這句話。其實,我說這麼個故事,老弟你應該明白一點了吧。”
“你是什麼意思?”我遲疑地看著他。
“沒什麼意思。”錢有餘不笑了,神色凝重起來,嚴肅的樣子讓我發笑。
“你在暗示我?”
“沒有,沒有。我一個大老粗,知道什麼屁暗示。你們當官的人,都是有組織管著的,一個人做什麼事,在哪裏做,當官的人心裏明鏡一樣清楚。組織不會讓一個有才能的人埋沒,也不會讓一個庸才高升。”
我冷笑著說:“這些話,怕不是你說的吧?”
錢有餘側頭看我一眼,轉開話題問我:“黃書記的電話是多少啊?”
“不知道。”
“我怎麼找?”錢有餘哭笑不得了:“你要我請他,又不告訴我電話,這不難為我嗎?”
“你不是本事大著的嗎?請個人,還會難倒你?”我繼續冷笑。
錢有餘閉口不語了,眼睛安靜地看著前方,沉穩地開著車,朝著城關鎮鄧涵宇地盤上的海鮮酒樓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