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個神通廣大的人,居然輕易就找到了我的房間。
一進房,就踢掉腳上的鞋,穿著絲襪的腳,在地上肆意地踩。
一段時間不見,小姨顯得有些風霜。歲月的痕跡仿佛要爬上她的額頭,燈光下,似乎能看到她眼角綻開一絲魚尾紋。
但小姨依舊青春逼人,她穿著一身火紅的絲綿太空服,把自己包裹得鼓鼓脹脹,底下一條黑色的緊身褲,勾勒出她修長的腿。
“給我拿拖鞋。”她命令著我,舉起一雙玲瓏的小腳,在空中亂舞。
換好鞋的小姨端起我的茶杯,喝了一口,馬上又吐出來,皺著眉頭說:“這什麼茶啊?難喝死了。”
低頭一看茶杯裏漂浮著的茶包,恍然大悟般地說:“難怪了,這哪裏是茶葉?這是茶末,不是人喝的。”
我笑道:“你剛才也喝了一口,也不是人了。”
小姨一怔,隨即舉起拳頭要打我,叱道:“陳風,你敢跟長輩這樣說話?”
我躲開她的拳頭,笑嘻嘻地說:“小姨,我的長輩,別來無恙?”
小姨放下拳頭,捶著腰說:“有恙啊,恙大了去了。”
我吃了一驚,問道:“怎麼啦?”
小姨看我緊張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說:“放心啦,死不了。”從手袋裏掏出車鑰匙丟給我說:“去車裏拿點茶葉去喝。別喝這種茶末了。”
“沒事,都是茶。能喝。”我說,不去接車鑰匙。
喝茶這東西,對我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主張。我一般不習慣喝茶,喝茶太繁瑣。如果拿大杯泡大杯茶,又失去了品茶的韻致,假設要平心靜氣用小杯來品,我確實沒有那種心境。
在我看來,茶無非就是個提神的東西。提神的東西很多,隻是茶,被古人賦予了很多的詩意,由此鶴立雞群而已。
“你知道茶末是什麼做的麼?”小姨見我不接鑰匙,將鑰匙扔過來,丟在我身上:“這些茶末,據說都是一些茶樓裏喝過的茶,曬幹後磨成粉的東西,能喝嗎?”
我搖搖頭不敢相信地說:“不會吧?那麼厲害。”
“愛信不信。”小姨白了我一眼說:“你現在是幹部,幹部就得有個幹部的樣子,你看那個幹部喝白開水的?幹部都喝茶,喝好茶。茶是什麼?是品味,是身份。明白吧?”
我忙不迭地點頭,我的這個小姨,有時候認起真來,天王老子在眼前,她也敢去說上幾句的。
“我去拿,好吧。”我撿起鑰匙,下了樓。
回到房間,小姨已經拉過一床被子蓋住了自己,她從被子鑽出頭來,笑嘻嘻地看著我說:“冷死了。被窩裏真暖和。”
我苦笑,這個時候的小姨,就像個小女孩一般天真無邪。
“吳倩送你回來的?”小姨問我,眼睛並不看我,低頭剔著指甲。
我點頭承認。
“表舅家的保姆也跟著來了?還跟你在蘇西鄉住了幾天?”小姨還是沒抬頭,仿佛說著一件與我們毫不相幹的事。
“是的。”我說,拿著水壺準備燒水泡茶,我要學著泡茶,因為我現在是領導幹部,要有品味。
“你們住一起?”小姨似乎興趣嫣然了,抬起頭看我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似乎不好意思。
“你想哪去了?”我不高興地說:“怎麼可能呢。”
“換別人不可能,可是你……。”她欲言又止,吃吃地笑起來。
“你還是不是我小姨啊?”我叫起屈來:“哪有自己的小姨這樣說外甥的?”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們家陳風,是什麼人啊?領導幹部,當然要以身作則。”小姨依舊笑嘻嘻的,把手遞給我:“幫我修一下。”
小姨的手,如蔥白一般,指甲上塗著帶熒光的白指甲油,在燈光的照射下,星星點點。
我不想替她修指甲,小姨如妖,如此蔥白滑膩的小手,我怕自己禁受不起誘惑。但我不能顯露半點這種心態,盡管小姨與我,一起穿著開襠褲長大,畢竟她是我小姨,一個倫理上不能逾越的一道鴻溝,如天塹一樣橫亙在我心頭。
小姨見我半天沒動,莞爾一笑道:“心裏有鬼,是不?”
我忙著辯解道:“我心裏有什麼鬼呢?我可沒鬼。”
“那你老實告訴我,趙雨兒跟你什麼關係?”小姨咄咄逼人地看著我。
“誰呀?”我莫名其妙,剛才她突然說出趙雨兒的名字,著實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