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溪家裏就她和林省長兩個人,這讓我多少有點意外。
一個副省長,平常都是前呼後擁的,即便在家,房前屋後也有人站崗放哨。可我一路進來,根本就沒發現任何異常。
林省長一定是單身匹馬來的。我在心裏暗暗的揣度。
林小溪的房子很大,是個複式的房。
屋裏裝修看起來已經很久遠了,吊頂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屋頂露出來的一點點虛白。
林小溪看我在打量屋子,淡淡一笑說:“這個房是我在讀高中的時候,我爸給我買的。”
我哦了一聲說:“應該很老了吧?”
林小溪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說:“是很老了。”
我品嚐出她這句話裏含義,虛假地笑了笑問:“就你一個人?”
“我爸在書房。”林小溪指著沙發讓我坐,給我端來一杯茶說:“你等等,我去叫他。”
我擺擺手說:“不用,我等著吧。”
林小溪輕輕笑了一下,在我對麵坐下來。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找不出一個話題來。於是尷尬地相視一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你還好吧?”
話一出口,她掩住嘴笑,示意我喝茶,說:“天冷,暖暖身子。”
我端起茶杯,首先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於是讚道:“好茶!”
其實我不懂茶,我習慣牛飲。
我喜歡將茶泡在開水裏,並不急於喝。一定要等茶完全冷卻了,才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因此什麼樣的好茶,在我嘴裏喝出來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我的這個習慣曾經被陳萌取笑過,說我永遠也擺脫不了農民的習慣。但我老婆黃微微從來不嫌棄我,反而認為我的這個習慣才真正體現了勞動人民的本色。
我突然讚歎茶,讓林小溪多少有點意外。
她是懂我的女人之一,我的習慣在她們麵前從來不掩蓋。
“你不看看裏麵泡了什麼。”她掩著嘴笑。
“什麼?”我舉起杯子,放在眼皮下仔細瞧,發現茶杯裏除了幾片茶葉外,還有一根似草似蟲的東西。
“冬蟲夏草。”她輕飄飄地說:“我爸帶來的,說這東西很補。”
“我又不需要補什麼。”我吐口而出。
林小溪瞪我一眼說:“又沒補你。”
說著要從我手裏搶過去茶杯,叱道:“我倒了去,免得狼心狗肺的東西,不識好歹。”
我避開她的手,將茶杯轉到身後說:“別動,再動水灑出來,會燙到你。”
“你還會擔心燙到我?”她幽怨地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裏發毛。
我使勁地點頭,一副無比認真的樣子。
她眼睛一眨,眼眶就紅了,低沉地說:“心早就被燙死了,還怕身體被燙麼。”
我不敢接她的話,躲閃著她,甚至不敢去看她。
樓上響起一串腳步聲,我們兩個趕緊正襟危坐,不一會,林副省長就冒出身體來,打著哈哈說:“小陳來了呀。”
我起身立正,畢恭畢敬地說:“首長好。”
林副省長招招手說:“坐坐,坐下來說話。”
在大首長麵前,人都有一種天生的拘謹感。我也不例外,人雖然坐下了,屁股卻不敢坐實。仿佛屁股底下裝了一個彈簧,隨時準備應聲而起。
林小溪給她爸也端來了一杯茶,自己坐到一邊,安靜地看著我們,一言不發。
林副省長喝了一小口問我:“家裏還好?”
我趕緊回答說:“好。”
“你嶽父身體還好?”
我腦袋一愣,林副省長問我老丈人,他們是什麼關係?
林副省長笑了笑說:“年輕人,要多關心老人的身體啊!我們這些老頭子,過一天就少一天了。身體稍不注意,就會垮下來。一垮下去,再想回原,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話裏暗含著責備我的意思,我心裏想著,不是我不關心他,是因為我在省裏培訓,想關心也關心不了埃
“我跟你爸是老朋友了。”林副省長笑了笑,慈祥地說:“看著你們長大啊。”
我心裏一陣別扭。你看著誰長大呢?林小溪、黃微微,還是我?
他在林小溪十歲的時候與她媽離婚,娶了一個少他二十幾歲的女人,林小溪從小跟著她媽長大,他不會看著她長大。
至於黃微微,我從來沒聽她說過林副省長的事。也就是說,林副省長是不是她爸的老朋友,我估計她也不清楚。
而我,與他八竿子也打不到邊,何來看著我長大?
林副省長一隻手在大腿上輕輕地打著拍子,仿佛他在聽一曲音樂一樣,神情顯得很迷醉。
我實在找不出話來說,如坐針氈一樣難受。
林副省長突然停住了手,眼光罩住我,說:“小陳啊,有個問題,你分析分析一下。”
我受寵若驚地拱起腰說:“首長請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