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讓我去她辦公室時，進門就看到她屋裏站著坐著一群人。這讓我有些吃驚，市委書記辦公室什麼時候能允許有這麼多人同時存在了？我心裏很生氣，衝著他們就發脾氣：“你們哪裏的？怎麼在這裏？”沒人搭理我，甘露麵帶尷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我正要叫人來驅逐他們，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我：“陳風，是我。”我這才注意到林小溪。她穿著一件過膝的風衣，風姿綽約地站在一邊，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我楞了一下，結巴起來：“怎麼…..是你？什麼時候來的？”林小溪淺淺一笑說：“剛到，直接就來找甘書記了。”我哦了一聲問：“你們找甘書記有事嗎？怎麼來這麼多人？”林小溪微笑道：“事情有點急啊，我們想采訪一下甘書記。”“采訪什麼？”“關於衡嶽市前段時間發生的一起尋釁滋事案件，我們想作個深度報道。這是新的動向，目前全國各地都有發生。這也是標誌性的事件，我們想通過衡嶽市發生的這件事，來個舉一反三的調查報告。”我哦了一聲，眼光去看甘露。甘露顯然還沒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林小溪代表的是電視台的《深度報道》欄目，這檔節目一直就是全國人的最愛，影響之廣，據說首長們都在關注。而且他們的級別很高，根本不需要經過地方宣傳部的外宣辦同意就能開展采訪。從甘露的神情我可以斷定，她並沒接到中部省的通知，根本就不知道林小溪他們是從哪裏殺出來。我一下想起瞿蕾找我的事，看來瞿蕾知道林小溪的職業，也知道林小溪是唯一能讓她翻盤的人。我急中生智，滿臉堆笑說：“各位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大家先去會議室少坐，喝杯茶，我們再就具體事項討論一下吧。”林小溪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電視台來了四五個人，長槍短炮的一來就將甘露圍在辦公室。甘露麵對突然出現的新聞單位，得知他們的來頭後，一點脾氣也沒有了。林小溪跟著我一同去會議室，我一邊走，一邊指揮辦公廳的人，趕緊召集宣傳部等有關部門前來對接，務必協助好北京來的記者同誌做好新聞采訪工作。林小溪突然低聲對我說：“陳風，你又在搞鬼了。”我嘿嘿地笑，她猜想的沒錯。我首先要給甘露解圍。讓林小溪他們這群人圍著她，甘露會六神無主。林小溪得知我現在已經是衡嶽市的市委副秘書長之後，讚賞道：“陳風，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個人會有前途的。隻是…..”她沒往下說了，我也沒問，一行人進了會議室。宣傳部長親自出麵，帶著一幫弄筆杆子和玩新聞的人一起來了會議室。趁著他們在交流的時候，我悄悄從會議室裏溜出來，直接跑去甘露辦公室，進門就說：“甘書記，你先離開一下辦公室吧。”甘露狐疑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憤怒的神色。我低聲下氣地說：“甘書記，我不是讓你回避，我是覺得，你完全沒必要理會他們。”她哼了一聲說：“你認識她？”我點點頭，輕聲說：“是認識，算是老朋友了，她過去是我們春山縣電視台的主持人。”甘露哦了一聲，沒動身。我用手指頭在她桌子上寫了兩個字“秦曉”，她先是疑惑地看著我，似乎有所悟，隨即點點頭。我將她的包遞給她，貼近她耳朵說：“我真沒別的意思，就不想你被他們糾纏。”她淡淡笑了一下，伸了一個懶腰說：“也行，陳風，我今天回去也去做幾個小菜，你要有空，就來我家吃飯。”我出來對她秘書交代了幾句，大意是甘書記身體有些不適，需要回家去休息，讓她守著她，沒有我的指示，不得讓她出門。我特意囑托她，想辦法將甘書記的手機關機，家裏的電話線拔了，就連她的電話，也要處在關機狀態。甘露的秘書看起來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女孩，聽我這麼一說，嚇得臉都白了。她緊張地問我：“領導，出什麼事了？”我擺擺手告訴她，什麼事都沒有。隻是為了領導的身體，必須讓她好好休息。看著她們離開了，我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隻要林小溪不直麵甘露，一切都沒問題。而且我在甘露桌子上留下的兩個字，我們已經心領神會了，林小溪的這把火，不能燒在她身上，我要引著她去燒秦曉。回到會議室，林小溪悄聲問我：“去哪了？”我看一眼正在給記者解釋的宣傳部長，低聲說：“你一來，我激動，人一激動，就想發泄啊。”林小溪抿著嘴巴笑，悄悄掐了我一下，低聲罵了一句：“流氓。”宣傳部長好不容易結結巴巴解釋了一番，將眼睛往我這邊看。我站起身來，先是表達了一番熱情歡迎的心意，又刷了一遍漿糊，大意是感謝他們來監督衡嶽市的工作。換言之，我說了一大通廢話，就是不談關鍵性的問題。有記者耐不住了，直接問我，說聽說衡嶽市前段時間發生了收費員維權的事，衡嶽市政府將人判了，是不是有有這回事？如果有，他們想做一次專題報道，深度追蹤事件真相。我打著哈哈說：“地方實際情況要複雜得多。道聽途說往往會掩蓋真相。衡嶽市歡迎各位記者同誌來調查報道，但有一條，必須是還原真相。”他們問：“這位同誌，您是負責哪一方麵的呀？”我自我表明身份，滿臉堆笑說：“我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堅決支持你們的工作，提供一切工作方便。不過，這件事的起因有些複雜，我建議，你們還是先去政府那邊了解情況。說句氣憤的話啊，我們一個副市長在這次事件中被人打了，要知道，他是一心深入群眾，想要替群眾解決問題的好領導。但是，現在的老百姓，受一些人的蠱惑，往往分不清真相啊。”我故意將矛頭往秦曉身上引，事實上，秦曉在這場事件中確實被人打了。我沒說假話啊，但就這麼一引，記者們的興趣顯然被我帶轉移了，他們一致要求，立馬采訪在維權事件中被打的副市長。我暗自舒了口氣，目標轉移成功。林小溪是帶隊的負責人，她居然沒提反對意見。我不敢怠慢，趕緊請了部長，安排記者同誌去市政府那邊。送他們下樓，林小溪走在最後，她突然問我：“晚上有空嗎？”我遲疑了一下說：“我爭取找時間陪你走走。”“不，我想去你家看看黃微微。”林小溪微微歎口氣說：“我們好些年沒見麵了，說真話，我很想你們啊。”我答應著說：“行，等你忙完了，我們全家接待你，陪你玩一天。”林小溪高興答應，要進電梯的時候，她詭異的笑了笑，下樓去了。我長舒一口氣，回到辦公室就叫了辦公廳的人過來，讓他們安排人手，一對一貼身服務記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把電話打到黃奇善的手機上，告訴他林小溪來了衡嶽市，問他有不有空，一起接待一下她。當年林小溪還在春山電視台時，黃奇善就說過，整個春山縣，林小溪是唯一的一隻金鳳凰，其他的人都是凡夫俗子。就連郭偉，都在背後說過，林小溪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我那時候很佩服郭偉的這句話，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來林小溪的與眾不同。叫了黃奇善，當然不能落下郭偉。我電話打過去，隻說了一句話：“郭書記，林小溪來衡嶽市了，你抽空回來市裏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