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奇善和郭偉如約而至。我在林隱酒樓安排了一座宴席，迎接林小溪一行。甘露得知我們原來都在春山縣工作過，因此也就不讓其他人出席接待宴了。其實這次接待是我自掏腰包，並不想報銷。林小溪幾年之後回來衡嶽市，作為東道主，我應該盡地主之誼。酒桌上林小溪談笑風生，黃奇善躊躇滿誌。隻有郭偉，一直悶聲不行。郭偉自從遭遇薛冰拒絕求愛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消沉起來。本來他是大家眼中的政治新星，結果卻墮落得停在蘇西鎮黨委書記的位子再沒動窩。而且從目前的狀態來看，他沒有任何挪動的跡象。我心裏知道林小溪為何而來，瞿蕾不會想到我與林小溪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瞿蕾認為林小溪是替她翻盤的唯一機會，從林小溪的身份來看，確實有此可能。林小溪隨她父親上調去了北京之後，她在電視台找了一份工作，專門負責調查報道社會熱點新聞。她所在的這個欄目影響很大，據說首長都在關注。瞿蕾想的沒錯，一旦林小溪將衡嶽市發生的事昭告於天下，不亞於是給衡嶽市政府找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阻止林小溪將此事報道出去，是甘露想說又沒說出來的心思。席間林小溪詳細問了黃奇善，她過去的一些同事朋友目前的狀況。林小溪在春山縣就是一張名片，她主持的春山新聞曾經是全縣必看的節目之一。林小溪還在春山縣當新聞主播的時，電視還沒今天這樣發達。電視信號需要靠中轉波段信號才能讓千家萬戶收看得到。春山縣地處大山深處，信號本來就微弱，如果沒有信號中轉站，基本就沒法收看節目。黃奇善現在貴為春山縣縣長，廣播電視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下。聽林小溪問自己老朋友老同事的境況，黃奇善不無自豪地說：“小林，我敢說，春山縣廣播電視事業還是有成果的。比如你，現在都是頂級記者了。我相信，今後還會有優秀的人才脫穎而出，因為你帶了一個好頭啊。”林小溪微笑道：“我沒帶什麼好頭，我隻是運氣好一點而已。”黃奇善認真地說：“這怎麼能是運氣呢？沒有真本事，在那樣的地方哪有立足之地。小林別謙虛，你這次回來，我有個想法，請你去我們春山縣現身說法，讓他們都知道，人隻要努力，不怕實現不了自己的願望。”我一直在找機會想提起她的這次采訪來說話。從得知林小溪來衡嶽市作深度報道開始，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必須將她的這次調查扼殺在萌芽階段。隨同她一起來的幾個人都能喝，我準備的兩支茅台上桌不久就底朝天了。我讓服務員再去拿了兩支來，氣氛這東西不能冷場，一旦冷下去，再想提起來就很難。趁著林小溪與黃奇善聊天的間隙，我熱情地與旁邊的一個攝影記者碰杯。此人牛高馬大，滿臉絡腮胡子，喝酒更是豪爽，基本屬於來者不拒。一杯下去後，我試探著問：“兄弟，你們這次來衡嶽市，準備什麼時候上節目？”絡腮胡子嘿嘿笑了起來，壓低聲說：“不瞞兄弟你，能不能上還不知道。我們這次出來走得匆忙。小林記者都沒拿到選題。節目能不能上，還得看後期效果。”我哦了一聲說：“能上最好了，算是給衡嶽市打了一個廣告。”絡腮胡子驚異地看了我一眼，小聲說：“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這個欄目做的都是當地政府的負麵報道嗎？”我微笑著說：“有時候物極必反，負麵的也可轉為正麵的。再說我們衡嶽市這些年確實做出了不少貢獻。具體數據，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們要有興趣，不妨去采訪一下我們市的經濟發展。”我順手指了一下黃奇善說：“這位是我們春山縣的縣長，前不久響應號召，在承接沿海地區產業轉移大戰略中，為當地政府引進了一批企業，產值一年能超過二十億，利稅不會少於一個億。像這樣的事情，我覺得你們多報道一些好。因為這些東西能催人奮進，老百姓能看到希望啊。”絡腮胡子嘿嘿笑道：“這些都不是我能管的，我隻是一個搞攝影的，跟著林記者天南海北跑。她讓拍啥就拍啥。”我哦了一聲笑了笑，與他再碰一杯，一飲而盡。黃奇善和郭偉都不知道林小溪為何突然回來衡嶽市。他們過去關係也不太熟悉。我請他們來一起陪林小溪，就是打著一個老同事的幌子，其實，林小溪在春山縣時，與他們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我注意觀察了一下，發現林小溪對黃奇善的熱情並沒太多興趣。在問過老同事的一些情況後，她甚至沒有了與黃奇善繼續聊下去的欲望。眼看著大家喝得都到位了，我安排大家散場。記者都安排在林隱酒店。它是衡嶽市最大最豪華的酒店，老板是衡嶽市知名的民營企業家。北京來的人，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感覺到家的溫暖。林小溪似乎也有醉意，我送她上電梯的時候說：“小林記者，你先休息好，明天一早，我們去春山看看，讓你感受一下故地重遊的感概。”林小溪想要拒絕，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我不想她說出來，趕緊轉身走掉。又對黃奇善和郭偉說：“你們兩位也得辛苦一下，安排安排明天北京記者的采訪活動。”黃奇善聽說林小溪他們去春山縣采訪，高興得眉飛色舞，連拍了我的肩膀幾下說：“不錯，陳風，你這安排就是妙。春山縣也該讓外界知道了。”郭偉冷冷地問了一句：“他們去采訪什麼？”我笑著說：“采訪春山縣改革開放以後的成果啊。比如蘇西鎮，這些年在你的領導下發展得有聲有色，成績不要埋在飯碗底下，應該展示給別人看才好。”郭偉不語，突然對我說：“有個事我得說說，關於盤小芹的事，到底要怎麼處理？”黃奇善在一邊接過去話說：“老郭，你就按縣委的意思辦，欠人錢，得還。其他的，以後再說。”郭偉眉頭一皺說：“黃縣長，錢從哪裏出？”黃奇善不高興地說：“錢是你們蘇西的幹部吃了喝了，難道還要縣裏給你掏？你們沒錢，就攤到每個人頭上去，誰吃了喝了誰給錢。這件事既然你提出來了，當著陳風的麵，我表個態，不能再拖了。”我笑著說：“這件事先不急，盤小芹現在也不在蘇西，等她回來再說也不遲。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讓林小溪他們去春山感受一下發展的氛圍，為春山縣打一次免費的廣告。”黃奇善和郭偉當晚都得留下來，明早一早就來迎接林小溪去春山縣。安排妥當之後，我立即出發去甘露家。甘露說要在家做幾樣小菜，我不是去吃小菜的，我要將計劃彙報給她聽。我不知道甘露對我的計劃是否滿意，畢竟我的計劃事先沒來得及征求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