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劉密斯，這小子現在發福了不少。他居然還認得我，一下車就客氣握手打招呼。劉密斯投資溫泉山莊後，常年就在衡嶽市呆著。我很少見到他，不知他與什麼人混在一起。他是接到溫泉山莊的電話後，連夜從市裏趕過來的。寒暄一頓，劉密斯親熱地說：“陳兄弟，別忙著走呀，我都來了，一起再聊聊吧。”我擺擺手道：“改天。”在溫泉山莊洗了一次溫泉，我印象頗深。這山莊經營有問題！這是我第一個想法。劉密斯似乎有話想說，黃奇善卻不讓他開口了，使著眼色道：“陳秘還有事，改天吧。”他拖著我上車，一上去就說：“這狗日的洋鬼子在我春山縣發財了。”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其善，你沒沾點光？”黃奇善臉上顯出一絲尷尬的神色，連忙否認道：“他是外資，我們縣裏還管不著他。唯一的好處就是每年收他不少的稅。”我哦了一聲，沒再說話。車到蘇西鎮政府，大樓裏還有燈光。我看著空蕩蕩的政府大樓，心裏不由感概一番。這棟大樓是我親手規劃設計建起來的，我原來的辦公室就在這棟大樓的三樓。舊地重遊，不免心生唏噓。我突然問：“郭書記，月白嫂現在怎麼樣了？”郭偉愣了一下，搖搖頭說：“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她嫁給老錢後，聽說過得還不錯。老錢將她當寶一樣捧著。”“老錢怎麼樣呢？”郭偉輕輕歎了口氣，沒出聲。我娘走的時候，錢有餘帶著老鷹嘴的一幫鄉親來幫過忙。那幾天我差不多是焦頭爛額，顧不上與老錢說話。等喪事辦完，錢有餘一句多餘的話沒說就消失了。我是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隻聽說他現在與我小姨父混在一起，承接我小姨父手底下的一些小工程。錢有餘對蘇西鎮的貢獻，隻有我心裏有數。當初沒有錢有餘，就沒有今天的蘇西鎮。他像神話一樣活在蘇西鎮老百姓的心裏。原本他可以解甲歸田了，卻遭遇到月白嫂被查，他掏光家底才保她安然無事。失去財產的錢有餘與蘇西鎮任何一個人沒兩樣的區別。他是在走投無路之後，重現拉了人馬，操他的舊業去了。郭偉像突然醒悟過來一樣，小心問我：“陳秘，你說，老錢的建築隊能不能承接環保工程的基礎建設？”我微笑道：“這個我可不敢保證。不過，老錢幹了一輩子的建築，應該不會太差。”黃奇善接過去說：“幹脆，這個工程就交給他來做算了。畢竟一個縣的人，錢沒跑到外麵去。”我嗬嗬一笑說：“其善，你的眼光還是停留在三寸之地啊！”郭偉提出將環保工程交給錢有餘去做，正是我來蘇西鎮想要辦的事。可是話不能從我嘴裏說出來啊，既然郭偉說出來了，這是最好不過的了。我正色道：“我不反對誰可以做，誰不可以做。我就一個要求，按規定辦，招投標的程序一個也不能少。”郭偉認真地回我道：“你放心，一個程序都不會少。”蘇西鎮溫泉過後，我用一夜的時間就落實了幾件事。心裏頓時舒暢了不少。甘露將我指定過來負責，言下之意就得守在春山縣。晚上回去縣裏賓館住下，等黃奇善和郭偉告辭後，我拿出手機給黃微微打電話。“老婆，我在春山，這幾天不回去了，辛苦你了。”黃微微輕輕嗯了一聲說：“你注意身體，少喝酒。”我笑道：“放心吧，不喝。”黃微微沉吟一下說：“陳風，我有句話想跟你說。”“你說。”“我媽想回國。”我嚇了一跳，趕緊壓低聲問：“怎麼回事？”黃微微小聲道：“我媽說，她在國外孤苦伶仃的，生不如死。不如回來，什麼樣的懲罰她都願意接受。”我沉吟道：“回來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我嶽母陳雅致局長，在這次衡嶽市官場地震中受到影響。有傳言說她收受賄賂數額巨大，但凡是衡嶽地區的所有交通工程，她都要插一手。我不知道這個傳言是否真實，但我知道她與我小姨父曾經合作過一段時間。陳書記下台後，並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她，甚至都沒人找過她談話。但她還是跑了，一跑就跑到了國外。陳雅致局長失蹤後，消息一直被封鎖著，對外都是說她身體有問題，去國外治病去了。衡嶽市也從沒討論過她的事。就連甘露，來了衡嶽市這麼久了，也從未在我麵前提起她。我安慰了一會黃微微，叮囑她先不要急，等情況明朗了再說。掛了她的電話，我猶豫片刻，還是將電話打到了甘露的手機上。甘露問了我一些情況，我如實作答。等我們快沒話可說的時候，我突然試探著問：“甘書記，市裏還要調整幹部嗎？”甘露顯然感到意外，問我一句：“你有什麼想法？”我說：“交通局這邊這次好像沒動靜。”她遲疑了一會，問我：“陳風，你有什麼話就敞開說，你我不是別人。”我便硬著頭皮問：“我不知組織對陳雅致同誌有什麼看法。”“她呀！”甘露笑了起來，道：“陳局長不是去國外治病去了嗎？”“病好了。”“好了就回來嘛。”甘露說：“現在市裏正需要人手。你不問，我也要提這個問題了。陳局這些年還是有貢獻的，衡嶽市目前的交通不落後於其他地區，都是陳局他們努力的結果啊。”我聽得心花怒放，這不是明擺著說市裏沒將陳雅致的問題當成一個問題嗎？她是自己心虛，杯弓蛇影了。甘露似乎怕我不相信她，嚴肅說：“陳風，我知道陳局是你嶽母，放心吧！”最後三個字，讓我一顆懸著的心完全落地。我迫不及待給黃微微打去電話：“老婆，請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