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薯滿月(1 / 1)

家鄉的中秋,正是涼薯成熟的季節,每家拿出滿意的涼薯讓鄰裏誇獎,那是多麼的榮耀。

長住城市,涼薯的記憶早已遠去,中秋的氣氛也不再濃厚。我很懷舊,記憶常停留在美好的歲月,轉不出門檻。

母親是中秋節的主人,節日的活動由她安排,我們的工作也由她派遣。

中秋,對於我們那個家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也有著特殊的含義。母親每次早起,吃罷早飯就安排我們姊妹幾個的事務,從準備菜蔬到請爺爺奶奶團圓及包裝禮品,都是我們工作的細節。我們其實也幫不上母親的大忙,隻能做點細小的事情,或者跑跑腿。我們跑前跑後,主要是為了讓全家忙碌起來,營造節日的氣氛,過上更加滿意的中秋。

母親每次都要交給我兩件事:一是到池塘裏采摘剛長成的高筍,二是到地裏挖涼薯。

高筍比較稀少,過節才扳幾支,主要用途是做菜。我們中秋節要吃一道特別的菜——高筍炒牛肉。牛肉在家鄉是種比較少見的肉食品,也很少有人吃新鮮的,多把它臘幹了吃。唯獨中秋節,要吃新鮮牛肉,鄉俗叫斷青草毒。

涼薯是家鄉的普通作物,家家戶戶都種,拳頭大小一個。唯獨母親種的涼薯個大飽滿粗壯,有腦袋大小。聽奶奶說過,母親的手旺,種涼薯個大。我卻認為,母親種涼薯的地方土好水足。那是小山坡上的一個坎,大概十米長,一米多寬,土質肥厚,泉水不斷,母親看它種什麼作物都太小,就種百來蔸涼薯。這樣一來,正好滿足了涼薯生長的需要,也完全利用了土地。母親每年在那裏種涼薯,夏天不會旱死,而且生長得特別快,每年七月半,土地就裂開一條一條的縫,透出涼薯的個兒。

我挖涼薯,一般挖十來蔸,大概有二三十個,分兩次背到坡下的溪邊,浸泡在溪水裏,把泥巴洗幹淨,扛回家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有客人來,母親送他一個涼薯當茶,有種地的人路過我家來歇涼,送他一個涼薯解渴。這樣,涼薯要送掉一半,到晚上就剩不了五六個。

農村,進入秋季,山野的毒素開始狂野,生水不能喝,蜂蟻蟲蛇毒性大,涼薯解渴又祛火。母親要我挖涼薯,主要是為了晚上團圓。吃完晚飯,我們姊妹幾個把八仙桌抬到前坪,放在月光底下,沐浴著皎潔的月光,擺上月餅、涼薯,大家圍坐一圈,父母對天祭祀。

父母不是指腹為婚,也不是家長做主,還是自由戀愛。他們就是趁著八月十五的月光,尋找他們的感情世界,在皎潔的月光下,指天為媒,以地為屋,結就了美滿姻緣。父母為了懷念那美好的日子和感謝十五的月亮,往後的中秋,父母一定大祭。

涼薯是父母愛情的證物,父親送給母親一個碩大的涼薯為信物,母親第二天提著涼薯趕到父親家來見公公婆婆,奶奶才把種涼薯的絕活傳給母親。

每當中秋,我都要思索父母的這個愛情故事,也懷念那樣的涼薯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