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起家家戶戶的燈(1 / 1)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鄰村人用電燈,我們還用煤油。

方圓十幾裏,隻有托山、回龍兩村沒有通電,其他已經通電幾年了。在托山小學讀書,與鄰村的同學在一起,常常遭到他們的嬉笑,說我是煤油熏黑的。

那年奧運會,托山小學的老師看開幕式,全校放假一天,老師都去親戚家看電視。而這件小事,反響非常大,父母都很氣憤,把事情吵到村委,引發一係列的變化。

全村對架高壓電進行大討論。凡是有孩子讀書的,都要求架高壓電,強調孩子晚上做家庭作業光線好;剛結婚生子的,希望有電燈給嬰兒換尿布方便。隨便走到哪裏,都是關於高壓電的話題。還有人揚言,高壓電一定要架。架高壓電是要錢的事,必須按人頭交錢,又引起另外的事情。

我們是山區,沒有經濟來源,也沒有政府支持。作為鄰村,還要求我們村出四萬八千元的搭夥費。架高壓電的電杆、電線已經是我們沉重的負擔,還要搭夥費真是雪上加霜。但是,又無法到其他的村去搭夥,因為路途遙遠,而且要翻山越嶺,就是電杆都無法抬到山上去,更何況高壓電線呢?

電要架,搭夥費要出,全村開了一次又一次大會,都沒有解決大家的思想問題。大夥想不通為什麼要交這麼多的搭夥費?年輕人就集結要去打鄰村村委領導,想強行搭夥,還是被老年人給阻止了。大家開始懷疑村委有些貓膩,主要原因是十年前村裏有一個自辦發電站,全村十三個組,卻隻有九個組通電。後來沒搞後,電線全部拆下來,放在學校的倉庫裏,現在卻少了大半。全村十三組分成五條衝,各自延伸四五裏,架電線就像蜘蛛網一樣輻射。村委附近隻有四個組,收費平攤不均,遠近相差大。交了錢的人吵著要用電,沒交錢的吵著要公平,事情鬧了一個冬天,春天又接著吵。事情已經不能再拖,越拖越麻煩,村委隻好把高壓線的資金與低壓線的錢分開交。收到高壓線錢,忙著買電杆、電線,等電杆、電線運到村裏,夏天已經過去。村民忙著收割,村委集中勞力挖電杆坑,一個高壓電線杆坑要挖一米見方、兩米深,平均兩個人各三天一個。任務分到組,每個組挑選人挖坑,挖好後再幾十人把電杆抬到坑邊,架起繩索,哎呀哎呀地豎起電杆。奮鬥了個把月,高壓線架好,但是低壓線還沒有動靜,村委又開大會,宣傳掛上電燈來過年,家家戶戶亮著電燈過春節。

架好了高壓線,大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雪白雪白的電燈放出的光芒。村民想到還要交錢,就都泄了氣。村委挨家挨戶地動員,可以變錢的東西都賣掉,花生賣了、黃豆賣了、豬賣了、牛賣了,有的還是少了錢。村委就上門來說,架電隻有一次,置東西什麼時候都可以,等架好了電,以後什麼東西都可以再買,村裏成批成批的東西被賣掉,直到交夠了架電的錢為止。

變壓器裝好,低壓線馬上拉開,周圍的家庭亮起了雪白的電燈。第一個燈亮了,接著很多燈亮了,照亮了黑暗了幾千年的山村。村民第一次用到這種高壓電,心裏有說不出的美和自豪,一照就是一通宵。天黑吃了晚飯睡覺的山民,沒有馬上睡覺,在自家屋裏看別人家的燈光很亮很白,就遊蕩到外麵,看自己家的燈是否比別人家的更亮。村民的睡眠打亂了,作息時間修改了。沒架好電的人家急慌了,跑到村委去吵鬧,要求馬上照上高壓電,沒錢的人家借錢的思路也變通了,很快交上了剩餘的錢。

村委安排了架低壓線的時間,哪天架哪組,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幾條衝的村民天天盼,盼望早點架到自家門口。等了很久,電線終於架到我家門口,全家人都振奮了,大呼小叫,暗自慶幸。

大年三十,還有幾戶人家沒有照上電燈,大家把感歎忘記在春節的歡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