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花象狗尾巴.因為江南河多所以蘆葦便多.風乍一吹去,猶如士兵手中的矛.一排排黑瓦白皮的房子是那裏的特色.讓人心胸開闊的是放眼望去的一馬平川的土地,何處是個盡頭啊.村頭那唯一的一棵柿子樹承載著最深的記憶,樹下是那許多雙明亮烏黑充滿了期盼的眼睛,其中那一雙一定是婭子的.水稻田裏是大人們去的地方,田邊是孩子們的場所,那裏有大大小小的螃蟹供孩子們取樂,還有青蛙.婭子很想永遠生活在那個時光裏。
海子出生在七十年代,家中排行老三.出生一百天便被父母送到了姥姥這裏,一晃已經過去了七年,海子在這裏也瘋長了七年.婭子其實不叫婭子而叫海子.一日稀裏糊塗被舅舅帶上輪船又坐上火車(在車站亂走差點丟掉)到了一個要讓她叫爹媽讓她叫哥哥姐姐的地方.海子天生不討人喜歡,嘴巴象粘上了膠水,不出聲.這一不出聲就是十來年,直到大學畢業,海子在家裏說的話也屈指可數,好象也沒笑過.否則母親為何總指著她的臉罵呢?海子也時常拿來鏡子照著,對著它笑,可是肌肉為何總是緊繃繃的,她甚至是討厭自己的臉的.沒有人告訴她這是怎麼了,沒有人告訴她該怎樣去做才是對的,聽到的除了指責就是指責,以至於海子常常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多餘的人?什麼時候開始張嘴叫爸爸媽媽的,海子記不清了.隻是他們常常用誰叫爸媽就給誰好吃的來做誘餌以促使海子開口,所謂好吃的也隻是現在並不稀罕的水果而已.盡管如此海子開口的次數也還是不多,盡管想吃,但嘴還就是張不開,每每必是悄悄走開去.依稀記得左右站著的她的哥哥姐姐手捧水果嬉笑顏開的樣子,而她的那一份就在桌子上就等她張嘴了.也許是考驗父母的耐心也許是對這個詞彙的陌生,印在海子心中永遠抹不去的記憶和堵的發慌的心也停留在了那一刻.
那個年代家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孩子.也許是考驗期太長,也許是忙碌的生活讓父母無暇顧及,也許海子本身就可有可無,在那個兒子至上的年代裏,不受寵的海子幾乎成了"小受氣包".哥哥姐姐可以肆意的呼嚇,自己做錯的事可以推卸在海子身上,誰讓她自己也不爭氣呢?常做錯事,以至於父母愈加不看好她.
光陰荏苒,高中畢業的海子依舊.父親常歎氣:你在家從不講話,象個啞巴,可是一到外麵怎麼又說又笑呢?海子常和哥哥打架,頭兩句父母總是說兒子的可是更多的指責是對著海子,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怎麼了.母親說,你能打過他嗎?你還打,真傻.這樣的次數多了,到了海子這裏最後就成了:我打不過也要打.不知道母親有沒有後悔,他的兒子現在過的並不幸福,拳頭治家又能持續治多久呢?
上了大學的海子第一件事是將名字改了:趙婭子.當然沒告訴家裏,她不認為有這必要.
在中學同學眼裏她是開朗的,在家裏她卻是陰鬱的.她有說不清的情緒,獨自一人的時候也是流淚最多的時候.隻有她自己時常忍受自己的煎熬.說的透一點,婭子對那個家隻有怨恨.姐姐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兒子是父母心中的紅太陽,老幺尤其是不討人的小幺成了什麼.終於離家了,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心裏歡喜的很.至少心情是輕鬆的.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是婭子那時最大的心願,她想一切都可以在那裏重新開始.離這裏越遠越好.再不用對他們唯唯諾諾,再不用承受無謂的拳頭,也再不用忍受難聽的咒罵.她不知道詩書中那一段段謳歌偉大母親的作品是怎麼寫出來的,她認為至少在她這裏是無法想象的.也許那隻是詩人理想化了的作品,而這是不是就是人們所說的"藝術來源於生活卻高於生活”。若真如此,是不是也在欺騙讀者,或者僅僅在安慰自己--所謂自欺欺人也不過如此吧。
總之,那時的婭子對諸如此類的文章是嗤之以鼻的。
而今,時光衝刷了很多那種叫做恨的東西。有如斷岩,怎能經的起河水的衝刷。真的如它說,放下就會輕鬆起來。也算是給自己一條心情陽關道,放自己一馬。責怪曆史,卻不能怪任何人。心頭的冰尖隻會日趨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