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父親和雞
陳慧君
父親喜歡養雞，自從母親去逝後，父親一直在家養著一群雞。
父親在院牆外用雞網、柵欄壘了一個雞圈，雞圈裏有雞下蛋的窩、雞食槽等。院子裏，父親用磚壘了一個真正的窩，這是雞晚上住宿的地方。父親早晨起來，打開雞門，雞就撲楞著翅膀飛到院牆外的雞圈內，爭著吃父親早已備下的雞食。等雞全進去以後，父親關上雞圈，就去忙別的去了。
中午，父親吃完飯是要躺一會兒的。午睡起來的父親就開始給雞拌雞食，父親找來青菜葉、白菜幫、爛蘋果，在岸板上剁碎了，摻上糠麩、豆餅、玉米麵，拌成雞食，量要大，夠雞吃三頓的。中午有事的時候，父親就下午拌雞食。因此每次回家總看見父親當當的剁雞食，父親一隻手拿著刷帚，擋著雞食以防亂崩；另一隻手掌刀，從左邊剁到右邊，再從右邊剁到左邊，先橫著剁再豎著剁，那神情像農村婦女剁餃子餡。有時候，我不耐煩了，就勸父親把菜葉直接扔給雞吃不就得了。父親說那樣雞吃不好，而且糟蹋不少，再者這樣可以節約糧食。父親很倔強，也很執著，我也拿他沒辦法。
父親最高興的是拾雞蛋。父親拿著瓢，鑽進雞圈。一個一個的將雞蛋掏出來。每掏一個，嘴裏點著數，好像撿到了金元寶似的。回到屋裏，將瓢裏的雞蛋再一個一個拿出來放進壇子裏。父親再數一遍。如果我在家，父親就高興的衝我嚷，今天雞下了18個蛋。我知道，那是父親精心勞動的果實。
家裏的雞蛋攢多了，父親一個人吃不了，就隔三差五的來城裏給我們送。有時候父親也賣一些雞蛋，我是不主張父親賣的，就勸父親說，你這些雞蛋是真正的無公害綠色食品，沒有任何激素，在城裏很難買到，你多吃點，對身體好。父親就樂嗬嗬的答應，可是父親仍隔三差五的賣雞蛋。
兒子出生後，父親供應我們雞蛋就更加頻繁了。父親看著孫子吃自己喂的雞下的蛋，那種滿足感、幸福感就別提有多好了。
一天，我正在單位工作，父親打來電話，說家裏的雞都被小偷偷走了。我聽後，半天無語。我安慰父親說，破財免災啊，不要往心裏去。咱再抓小雞養就是。我不能再埋怨父親了。我不能再在父親的傷口上撒鹽了。
其實近一段時間，房前屋後的鄰居家的雞就被小偷偷過，我曾囑咐父親，把雞圈挪到院子裏，保險。父親說院子裏沒有太陽，雞不舒坦會影響下蛋，遂沒有搬進去，卻遭此一劫。
回到家，看到父親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裏很難過。父親哆哆索索的說：“我單知道雞舒坦了，卻忽視了賊。這下可好，一隻雞也沒有了，孫子又正值吃雞蛋的時候，唉！”我安慰道：“買點吃就是。”父親說：“哪有這麼好的雞蛋啊，狗日的小偷！”
我給父親抓了20隻小雞，父親又精心的養了起來，又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氣息。
周六回家，兒子很喜歡小雞，攆得小雞到處亂竄，兒子樂的裂開了嘴，父親也高興的不得了。不一會兒，天上烏雲密布，閃電雷鳴，好像要下大雨，一家人忙著把小雞逮到籠子裏，父親蓋上雨布。我們就到屋裏去了。
果然大雨傾盆，下了好幾個小時。
雨停後，父親去看小雞，卻發現小雞一個一個都成了落湯雞。有幾隻都冷得倒下了。父親讓我趕緊點燃爐子把小雞曖過來。妻膽小，不敢碰小雞，我和父親拿著小雞來回的烤著火。十幾隻小雞隻守著一個爐子，近了怕燒著，遠了又烤不到。不長時間就有5隻小雞沒了氣。突然，父親揭開衣服把小雞揣到懷裏，因懷裏暖和，且恒溫，小雞漸漸恢複了神智，慢慢的蘇醒過來。我也學著父親的樣，把小雞揣到了懷裏……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12隻小雞都蘇醒了過來，有3隻小雞一直未蘇醒，我放棄了努力，看電視去了。可父親懷裏一直揣著其實已經死了的小雞，而且揣了很長時間。最後，父親無奈的說：“屋漏偏逢連夜雨，你看，又有8隻小雞死了。”
遭此一劫的其餘12隻雞都在父親的精心照料下，拙壯成長，其中4隻是公雞，8隻是母雞。從母雞下的第一個蛋起，父親又回到了和雞快樂生活的時光，隻不過，這次父親亡羊補牢，在院子裏搭起了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