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山腳下一陣沉默,眼見孝霖哥走回義莊也隻是寡言無語。
那女人是誰暫且不理會,她的孩子現在何處,她又是怎麼死的都讓我們心裏不是滋味。眼下夜叉的線索隱隱浮現在我們眼前,在這一處跟夜叉有著千絲萬縷牽扯的地方,那女人的孩子沒了,我們心裏當然明白會發生什麼樣的可能。殺,離開了,積怨之鳥啄吃了女人的心飛回雲霄之上,可那凝結在女人內心深處的怨結究竟是什麼?是否與她孩子的下落息息相關?在京城裏時,雖然也聽奉婆描述過夜叉的所作所為,可是那話畢竟是浮現腦海的幻覺,而這一刻實打實地看到眼前的場景,誰的心情都無法再輕鬆。
“天殺的!”驀地,奉婆冷冷罵出一句。
我看向奉婆,第一次看到她臉上籠罩著濃濃的殺意,再看四叔,已是嘴裏叼上根雜草一個勁地咬著,那草在他嘴裏被咬成幾截不得而知,不過從四叔陰冷的眼神中也能瞧出他對夜叉的恨意。眼見孝霖哥抱出女屍,四叔站起身低聲說了句:“我去幫他!”便大踏步向著孝霖哥那邊去了,遠遠地看著兩人將女屍抱至一處平地開始掘坑,我能做的也隻是默默看著。小七,你還好吧。我心裏又再默默念叨著,也在為十四爺的妻兒和那些不管是什麼原因落在夜叉手中的女人與幼兒擔憂。
這一次,隻要能為她們獻出一點點的力,哪怕那是微不足道的力量我也願意,用不著誰來逼我,當人已沒有了良心淪為畜牲,我不信他們還能高枕無憂地在世間繼續逍遙下去。
埋了那女屍,孝霖哥與四叔走回我們身邊,看著他們額邊的汗水,我知道這時候該是讓他們兩人好好歇歇的時候,哪知耳邊偏就傳來一陣馬蹄聲,在這偏僻荒涼之處震蕩著我們的耳膜,使得我們不約而同將眼光都瞧向了馬蹄聲傳來之處。
很快,十幾匹馬便出現在我們視線裏,馬上的人竟穿著官差的衣裝,他們騎到我們的馬車旁停頓了下,打量了下我們的馬車,就見一個人一揮手幾個人將我們的馬車紛紛圍住查看,另幾個便向著我們坐歇之處騎了過來。
“不用動。”孝霖哥低聲叮囑。
想想孝霖哥的官職比之知州還大些,眼見這些官差向著我們這裏奔來,我心裏竟平靜許多,沒有一點慌張。
幾匹馬停在我們麵前,為首之人將我們打量一番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裏做什麼?”
“你們又是些什麼人?”孝霖哥始終眼瞅地麵,並不像來人看去,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
“瞎了你的狗眼,本大人麵前也敢如此放肆!來人,先給我捆起來再說!”
此人話語剛落,我便看到孝霖哥的身影一閃,緊接著就是馬匹慘烈的嘶叫,那先時還坐在馬匹上喊話的人竟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孝霖哥已站在那人片刻前坐著的馬鞍上。他腳下的馬匹一陣踉蹌,身子劇烈搖動了好幾下才站穩。“該死的東西,看看這一次究竟是瞎了誰的狗眼,本座麵前也敢猖狂,本座倒要看看你們有幾條命!”瞪著那已躺在地上嘴角滲血的家夥,孝霖哥說完這一番話後,低頭看向了他腳下踩著的馬匹。“畜牲,攤上這麼個主人,也不知道他騎在你身上做了多少惡事!”嘴裏怒喝出這句話,孝霖哥已一個縱身跳起,再一次向著馬匹身上落下,這一次那馬匹並未再站起來,它隻蹣跚了一下便倒在地上,四蹄抽搐不止,看樣子已是沒得救了。
先前那揮手之人眼見此景騎著馬走到孝霖哥麵前,沉聲說道:“在下昌平州通判劉德,不知大人是?”
“錦衣衛千戶蘇孝霖!”
“蘇大人!”聽孝霖哥報出名號,那人忙跳下馬抱拳躬身一付謹慎的樣子,先前那些騎在馬匹上的人也都紛紛下馬跪倒在地。
孝霖哥看著劉德,緩聲問道:“你們可是平日作威作福慣了,見個人不中意的便要先綁了再說?”
“不敢!”那劉德眼見孝霖哥動怒,忙單膝跪倒慌張地說道:“下官管教不利,使得這家夥衝撞了蘇大人,還請蘇大人多多包涵。”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孝霖哥斜眼瞅著劉德,聲音陰冷地問道。
“按例巡查,看看所轄之內可有逆亂與不法之事。”
“怎麼就查到這裏來了?”孝霖哥冷笑道:“怎麼,你們巡查不是查的百姓安居之所,隻管查這荒僻之地?這是個什麼說法?”
“這,大人誤會了!因山間多有強盜劫匪,下官才會總帶著人馬四處巡查。”
雙眼將劉德打量一番,孝霖哥接著問道:“本座問你,這裏是個什麼地方,這間宅子又是做什麼的?什麼人看管?”
那劉德抬頭向著宅子看去,隱約歎了口氣這才說道::“回大人,這裏本是個亂葬崗,曾經不知姓名與出處的死屍屍骨遍地都是,知州大人上任後心存善念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雖死了也曾是這世上活過的生命,便令人在這裏起了一處宅子,將那些不成模樣的死屍都聚斂在內,不必再受烈日暴曬與暴雨的澆淋,隻管在宅子裏頭自生自滅。因此處原就是亂葬,所以雖起了這宅院收斂屍體並沒有專人看管,隻是下官偶爾巡查到這裏會看一下。”
“你們都起來吧。”孝霖哥淡淡說道:“劉德,本座再問你,這裏麵的屍體一般都是些什麼人丟棄的?”
那劉德緩緩起身,麵露苦澀回道:“大人,這裏離州府相去甚遠,即使是下官,若非巡查也是極少來這裏的,更別提公務纏身的知州大人了。這宅子裏麵究竟有多少死屍又是打哪來的,我們真的無處查詢,偶爾巡查看到山間有無名屍骨時,我也會叫人放進這宅子裏。一般來說隻要宅子沒什麼異樣,我們都不會進去。畢竟,那裏麵裝的是一屋子的死屍,好端端的,誰願意進那裏頭尋晦氣。”劉德話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看向孝霖哥謹慎地問道:“不知蘇大人怎麼會在這裏?”
“本座的事,無需你操心!”孝霖哥皺了皺眉頭,向著我們看來喊道:“這是處亂葬崗,晦氣得很,咱們也走吧。”
我、奉婆、徐老爺子與四叔聞聲這才緩緩起身,向著馬車處走去,當我們經過劉德身邊時,我看到他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我們的臉,眉頭始終緊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