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涵點點頭,他還未出聲,一旁抱著竹筐不撒手的奉婆就接口說道:“不奇怪。你仔細想想他家的家事就能明白。好不容易有個兒子,本盼望他能考取個功名卻將命葬送在強人手中,這該是怎樣的痛?兒子死了妻子自盡,那段日子他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現在一把年紀他好不容易有個兒子怎麼會不擔心?還記得方老頭的話嗎?這輩子他是不打算這個兒子再去考什麼功名了,他是老來得子現在心裏隻巴望著孩子能安然無恙就對了。”
“可是孝霖哥說要見見他孩子時,他也緊張的過分了些吧。”
“很正常啊,”奉婆說道:“他若不是那番表現,我到懷疑他有問題了。當年他可是失去孩子和老婆的男人,也就是五六年前才要的現在這個荷心,這之前可都是孤身一人。小掌櫃你能想象他心裏承受的傷痛有多大?你又知不知道錦衣衛的手段到底有多凶殘?”
聽奉婆這麼一說我看向褚涵,就見褚涵混不理會奉婆的話,隻管坐到桌旁掏出鬼使留下的圖看了起來,根本沒有搭理我們的意思。
“好端端的,錦衣衛就提出要看他的孩子,他心裏怎麼可能安穩?以錦衣衛千戶這樣的身份說出這種話來,那孩子隻怕是慘了?”
“為什麼?”我還是不解。
奉婆頗為厭惡地一壓眉頭,說道:“你以為錦衣衛千戶沒事會跟你眼前這位門神一樣跟你聊天敘舊?別說千戶了,就是一個小小的緹騎那也是金口難開,沒有心裏算計的事是絕不會開口說話的。千戶開口要見孩子,這是多大的事情,隻怕已經在孩子身上打什麼主意了,要麼拿這孩子要挾爹娘做些什麼,要麼就是借機認人將這一家老小都認個清楚,好準備將來斬草除根不會有所疏漏。依當時的情況看,我隻怕那方老頭心裏尋思的是第二種念頭,誰叫大爺、二爺打著那個魏什麼的名字呢,誰不知道那人誰都敢殺還喜歡連窩端的。”
奉婆這麼一說,我才明白當時方老爺子的異樣,眼見褚涵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我們身處險境的確需要人保護,我隻能硬著頭皮走到床跟前,放下帳子和衣而眠。
躺在床上,人怎麼都睡不著,越想越覺得奇怪,不由起身看向帳子外。奉婆想來是從別的屋抱過來兩床被子,與褚涵一人一床將被子分開鋪在地上,各自守著一個屋角都是和衣而睡。
與褚涵不同,那裝滿黑司命的竹筐就放在奉婆的床鋪旁,這老婆子也實在是貪!
向著桌上瞅去,就見地圖仍舊擺在桌子上,上次看到這張地圖時,思緒隻圍繞著孝霖哥與褚涵的分析,並未好好看那張圖紙,眼下反正我也睡不著,不如過去看看!
心裏這麼一想,腳步已經輕輕走動起來。走到桌前我坐下,一手托著腮幫,隻管雙眼瞧著圖紙仔細看了起來。
紙上的線條的確如褚涵描述的那樣被分成前中後布局的一、二、三,三塊,我很慶幸它不是分成了上中下三塊,因為那樣就意味著我們將要進入的地底底部是個無法預測的未知,有著不知道多深的尺度。想想一個人無端進入深不可測不見光線的地方,心裏是否能承受得住黑暗帶來的恐懼實在不好說,而眼前,攤開的圖紙勾畫的就如同一個平躺在地下的城池,你可以將它看成前門部分,中庭部分以及後院部分。
鬼使所言他從未到過的正是這城池不知究竟的後院部分。
想想前門、中庭、後院,我輕輕歎了口氣,或許也隻有我能用這麼簡單匱乏甚至小家子氣的詞語來形容這三部分吧。
手指沾著茶水,我在與圖紙後院部分平行的桌麵上輕輕畫了個問號,因為那裏有什麼誰都不知道,不如暫時略去不去考慮它比較理智,我的眼睛隨即落在了被我看成是中庭的中間部分。
這裏的左右布局儼然像是兩個對稱的大宅。宅子套著宅子,院落圈著院子,也虧得那鬼使能畫的這麼清晰明白。
依鬼使所言,左邊這裏是夜叉教眾聆聽教義參神悟道的地方……我思量著,隻覺得這裏有什麼問題,眼睛越過這處向著右邊看去,右邊是弟子練功的地方,那麼想來他們平時的吃住也應該在這裏。
“怎麼?”耳邊是異常熟悉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我忙抬頭看去,就見孝霖哥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屋子的窗戶是敞開的,想來他真是待在屋頂聽到屋子裏的腳步聲後從窗子那裏進來的,隻是我並未發現而已。
皺著眉尋思了下,我輕輕拉過他的右臂,掀起衣袖看到了那醒目的紅記,這才鬆開他的胳膊小聲說道:“我想,我猜到小七和十四爺的妻兒被關在哪裏了。”
手指向後院那裏,孝霖哥說:“是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