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不知何時爬了出來,我將夜明珠取下包好塞進懷中,就在我們全都側目凝望曙光的美景時,耳朵也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某種聲音。
天哪!有得受了,那是幼兒啼哭的聲音。
向著奉婆、十三爺等人看去,果然每個人的臉色都好不到哪去。
二十多個孩子,老八他們現在該是什麼模樣!
向著哭聲傳來的地方我們繼續前行,這一次每個人的腳步都明顯地小了,原沒有片刻前邁得大。
躲是躲不過去的,當我們終於來到義莊旁邊的山上見到老八的時候,老八幾乎要哭了。
“你們還好?要不咱們走吧!”老八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了這句話,“給這些娃兒找些娘分了吧。”
我看著瞅著老八怔住的荷心,心裏那叫個樂,可是聽著這吵得心慌的哭喊,心裏又覺得苦得不行。
這麼待下去的確不是個法子,孩子也會餓壞的,左右一合計,我們決定找個人去城裏彙合四叔,讓他想辦法弄輛大馬車來,最好還能找幾個奶婆子帶些衣服過來給我們換。
老八義無反顧地嘶吼著他去,他一個勁地拍著胸脯向我們表明他是所有人裏傷勢最輕能最快到達城裏的人。盡管十三爺瞅著他綁著布條的腰部直皺眉頭,十四爺還是使勁擺著手要他趕緊走。
老八的臉瞬間樂開了花,我看到他轉身向著山下樂顛顛跑去的背影,心裏期待著他能早去早回。
實在想換掉身上的衣服,因為它不但凝結著血還散發著一股異味……羬的糞便味。
看著坐在地上休息的男人,我和奉婆似乎明白了他們在逼我們什麼。相互對視一眼,我、奉婆還有荷心向著大布兜兜住的擔架走去,嚐試著哄這些哭個不停的孩子。
我們一個個忙的汗流浹背手忙腳亂,這些孩子卻怎麼都哄不好,這個好不容易不哭了,旁邊的一哭馬上又跟著哭起來,我真想對著大家喊聲:我去找救兵而後追著老八的腳步離開,可是這話如何好意思說出口!
就這樣,在頭皮炸裂的感覺中我們一直等著,我心裏一個勁地安慰自己:他們就快來了,他們就快了,眼看著陽光下的山腳下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心裏不由暗罵著老八的龜速。如此這般心裏反複折騰,當四叔背著一個大包裹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那一刻我真有種老天開眼的感覺。
四叔奔到我們麵前,不等我們開口發問已經解下身上的大包袱說道:“衿羽帶著奶婆子還有馬車在後麵,正往這裏趕來,你們快先換掉身上的衣衫燒個幹淨,以免引起東廠與錦衣衛的懷疑。”
沒時間聽四叔說明白情況,我、奉婆隻管抓起女子的衣衫便向著一旁的密林中走去,荷心想來也是覺得不跟我們一起換衣衫,難免耽誤了時間,也是拿起衣服追著我們跑來。將身上的外衫脫下在樹與樹之間紮起充當遮擋的布幔,我們飛快換下身上的髒衣穿上新帶來的衣衫這才走出密林。
褚涵等人在我們出來後向著密林走去,老六也是背著孝霖哥緊隨其後,在他們這些男人換衣服的時候,我看向四叔問道:“四叔,城裏什麼情況?”
四叔看著我輕語道:“知州大人自盡了,城裏現在到處都是錦衣衛與東廠的人,隻要是讓他們稍有懷疑的人都是格殺勿論。城裏現在被鬧得雞犬不寧。”
“你說他自盡了?”我們身後的荷心猛地問出這麼一句,我才恍悟這荷心正是方連海的妻子不是。
雙眼看向四叔,就見四叔對著荷心點點頭說道:“東廠的人去了知州府,他們放出的話說昌平州地界出了強擄人的賊寇,知州大人的妻兒也在被虜之列,知州大人得到確切的消息後深感內疚懸梁自盡。他是怎麼死的沒人知道,他的屍體的確被掛在廳堂中,但是……沒人知道是他們掛上去的還是他真的自盡了。”
荷心木然地站著,而後一步步走到小舟身邊二話不說便跟小舟相擁在一處抱頭痛哭。
看著母子倆我和奉婆誰都沒有說什麼,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空話,她失去的是丈夫,小舟失去的是父親,這個年代這對孤兒寡母該怎麼生活?不管方連海是被殺還是自殺,知州府都成了一個空殼,過去的通判劉德與他的手下已經再不會出現在那裏,新的知州會立刻到任,這對母子又該去哪裏?
想想荷心與方連海對小舟的寵愛,他們拚死都不願這孩子有個意外,如今這孩子活了方連海卻死了,臨死前都沒有看到自己的親骨肉一眼,不知方連海呼吸的最後一刻是怎樣的心情。
等等,方連海那麼寵愛小舟,小舟音信全無是死是活還沒定論他怎麼可能會尋死?心一疼頓時明白什麼,我長歎一聲,不忍再向母子倆看去。
其他人換好衣服後陸續走了出來,十四爺他們收拾著大家換下的髒衣服帶到義莊屋角處焚燒,我則走向褚涵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
“你想不想要個女人?”我低頭問道。
“嗯?”他斜眼瞅著我。
“方連海死了,荷心母子沒了依靠,要不……”
“奶奶個熊,咳咳咳……”褚涵一陣咳嗽,“你殺了我算了!”抬手向著被老六背出尚在昏迷的孝霖哥指去,他橫道:“你怎麼不讓他攬了這事?”
“他不是沒醒過來麼?”抬頭看著褚涵我狠瞪他一眼,就見他一臉氣憤地指向愚公,“那些人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