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人,這我們就不知道了。總之這幾天督主不止一次地追問大人與蘇千戶的下落。”
“哦。”褚涵應了聲,轉過身繼續吃著東西不再理會車窗外的那兩人,我則悄悄移到他的身邊,將車窗一把關合。
褚涵嚼著燒雞斜眼瞅向我,我眯著眼看著他小聲說道:“還吃,這都什麼時候了!”
“什麼時候都得吃不是!”褚涵狠狠咬了口燒雞,眉頭對著奉婆挑動了幾下說道:“餓著肚子就能沒麻煩了?你瞧瞧咱家典肆的婆子,那吃的有多香!所以,人要對自己好點,甭管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隻管先過好眼下的日子才不會後悔。”
歎了口氣看向奉婆,見她就跟沒聽見我們說話一般吃得盡興,我不由眉頭直皺。
“小掌櫃,吃東西。”小七這時遞給我一條烤魚輕聲說道:“先把肚子填飽了才能考慮別的,肚子最重要。”看著小七臉上的笑容,我還能說什麼,隻能接過烤魚跟大夥吃個不停。
這一路,這兩個太監可真沒含糊,好吃好喝的隻管往車廂裏送,待到孝霖哥醒來,大夥立刻心有靈犀一般對他視而不見。
孝霖哥的雙眼隻管瞅著吃東西的我,許是做賊心虛也或是別的,我想方設法避開他的眼神,好在他也沒有追究什麼的意思,緩緩坐起身後合眼靜歇。
到底是身子虛弱,片刻後他也睜眼勉強吃了些東西,待到他張口說話我們都是吃了一驚。
“誰把我打暈的?”他冷冷地問。
我沒敢說話,奉婆雙眼狐疑地看著孝霖哥,而後開口說道:“那個老頭子。”而後便扭頭哼唧著不知是什麼名目的小曲。我與褚涵心裏明知是老六敲暈了孝霖哥,聽奉婆這麼回答心裏也就明白了:若說出老六來孝霖哥還不瘋了似得找老六算賬,十三爺好歹年紀大,想來孝霖哥也不好意思出手。
果然,孝霖哥極痛恨地哼了一聲,便又合眼歇息了。
好不容易我們總算是回到了京師,三大車孩子的哭喊著實讓京師的街道起了些騷亂,不知道我們會落腳何處,待到那兩個太監將我們領到蘇記典肆的門外,我們才知道感情魏忠賢心好,肯讓我們回家並不阻攔!
典肆門口不一會就圍滿了人,人群中不少人低聲嘀咕著:“這年頭什麼樣的人都有啊,居然連孩子都拿來典當,真不是東西。”
“可不是!也不知道這蘇記典肆收來這麼多的娃兒做什麼!”
聽著人群中傳出來的竊竊私語,我狠狠一回頭瞪了眼那些看熱鬧的人,心裏罵出句:奶奶個熊,你以為姑娘有你們那閑心沒事養孩子玩!
“茉莉,你回來了!”身後忽地傳出一聲熟悉的呼喚,我扭頭看去竟是效章,不由開心極了,頓時將門外的閑言碎語拋得一幹二淨。
“效章哥,你在這裏呀!”我歡快地跑向他,就見楊效章對我一個勁地點頭,而後站在我身邊小聲說道:“裏頭有兩個大家夥,你們說話可要小心。”
心裏咯噔一下,我斜眼看向效章哥,哪知效章哥看著那兩個隨車同來的太監過來已大聲說道:“放心好了,你不在的這些天,典肆我們打理的很好。”
頭,硬梆梆地點了兩下,我心知這是裝給這兩個太監看的,如今已回來了隻能是走一步瞧一步。解下身上背著的重江疊嶂圖交給效章,就見水封帶著一個陌生女子風風火火地跑出來,不消說這女子一定是被效章哥尋回的妹子楊素雲,怕水封多嘴說漏什麼,我忙示意他和素雲先幫忙安頓車廂中的孩子。
雙眼一瞥之間就看到眾多孩子中那個腳上綁著手巾的孩子,心裏一動,我走過去抱起他,看著他白嫩的小臉若有所思。
趁著眾人手忙腳亂,水封走到我身邊問道:“小姐,這是?”
“我想留下他。”
“什麼?為什麼?”水封向著四周看了一眼後小聲說道:“老爺、夫人知道後隻怕會不開心。”
使勁咬咬唇,看著這孩子的腳踝,我腦子裏浮現出在湖南山中第一次見到小仲的情景,那時候他的腳踝也捆著繩索。
小仲的腳踝鮮血淋漓,是卜麗寶為了害他所為,而這孩子腳踝的手巾隻怕是他的娘親留下的。我實在想不出這孩子的娘當時將手巾綁在他腳上的心情,但是有一點可以完全肯定,他的娘親已經不在了。活著離開地府的隻有我們這些人,他的娘親就算沒有死在夜叉的手中也會死在東廠、錦衣衛及官兵的剿殺中。
“我很想留下他。”看著孩子我倔強地說道。
“那就留下。”猛地耳邊便響起孝霖哥的聲音,抬頭正對上他那雙迷人的眼,他這句話就好像給我吃了枚定心丹,讓我將孩子摟得更緊。
我們三人都看著我懷中的孩子,偏巧那兩個太監就跑出來了,對著褚涵一個勁地低語。褚涵輕輕點了下頭,待到我們一行人都進了廳堂,便下令閉合典肆的大門。
身體虛弱的孝霖哥臉色蒼白,不悅地說道:“我蘇家的店鋪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褚涵瞅向孝霖哥,淡淡一笑回道:“你忘了,這家店肆也有我的一份,況且現在隻是借你這道門走一下!”說完話他瞅向那兩個太監吩咐著:“你們兩個暫且看著孩子和奶婆,其他的事一會再說。”而後扭頭看向我們說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