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掛在樹上的父愛 陪你一起慢慢長大
孫邦建
父親黑著臉把兒子叫到跟前，左右開弓就狠狠給了他兩巴掌。兒子太不爭氣了，考試全班倒數第一。兒子一個趔趄倒在地上，鼻子和耳朵躥出血來。兒子隻覺得腦袋一陣嗡嗡作響，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在醫院，醫生給兒子作了詳細的檢查，最後告訴父親，你兒子的耳朵受了強烈的刺激，可能聽不到聲音了。父親愣了半晌，隨後“撲通”一聲跪在醫生的麵前，懇求醫生一定要治好兒子的耳朵。醫生寬慰他說，你兒子的耳聾隻是暫時的，可能幾個月就會好的，也可能要長些。父親聽了，發瘋似地摑自己耳光。
從醫院回來，兒子變得異常沉默。他不再跟夥伴們一起玩耍，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最令父親難受的是，有一次一個小孩指著兒子說，這個是聾子，這個是呆子。父親的臉劇烈地抽動幾下，一把將小孩拎起來，掄起巴掌就要蓋過去。那小孩嚇得亂蹬小腳，哭爹喊娘的叫起來。父親的手顫抖了幾下，終於歎了口氣放下孩子。轉身抱起兒子走開，眼淚就止不住撲簌簌地砸在兒子的後頸上。
父親變了，變得像個女人那般溫和。從那以後他很少喝酒，他按時給兒子做飯，提醒兒子吃藥。他還不知從哪裏買了一本有關手語的書，自己先練熟了，再手把手地教兒子。等一本書快翻爛的時候，他終於能跟兒子用手語“說話”了。為這，原本就木訥的他變得更加木訥。令他欣慰的是，兒子變得比以前開朗了，沒以前那麼遲鈍了。父親再也沒動過兒子一個指頭，甚至連大聲的話也沒說，雖然他知道兒子聽不見。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兒子的耳朵還沒見好。父親急了，他整天忙著四處打聽偏方。
那天兒子“說”要出去買點東西，父親因為有點急事沒有跟去。大街上，車子穿梭不停，兒子躲躲閃閃地正準備穿過馬路。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把他推到一邊，接著他看到一輛車子從一個人身上碾了過去。後來他看清了，那個渾身是血的人是他的父親。
在醫院裏，兒子趴在父親的旁邊哭個不停。父親的眼皮終於顫動了幾下睜開了。兒子高興得大叫，爸爸，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爸爸，我的耳朵能聽見了，以後我會聽話的。父親的嘴巴抽動了幾下，眼裏流出兩行淚水。他緩緩地伸出手摸了幾下兒子的耳朵，擠出一句，爸爸好高興，爸爸對得起你娘。說完手軟下去了，一朵笑容就永遠掛在臉上，開在兒子的記憶裏。兒子撲在父親的身上號啕大哭。其實兒子的耳朵早就好了，可他害怕父親知道後，又會變回原來的樣子，所以才一直裝下去。還有一個秘密父親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他已經完全原諒父親了，那天他是想去買一包煙的，父親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從學校開家長會回來，我把兒子拉到跟前，給他講了上麵這個自己的親身經曆。
兒子沉默了一會，仰著頭疑惑地問我：“爺爺為什麼要打爸爸啊？”
我摸著兒子的頭，輕輕地說：“因為爺爺愛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