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掛在樹上的父愛 父親的蓋頭
劉東偉
下了車，父親對兒子說：給我精神著點，別讓人看出你土裏土氣的樣子來。
兒子點點頭，跟在父親屁股後麵。
走了沒幾步，過來一輛出租車，司機把頭往車窗外一探，問：二位，去哪兒？
兒子正要說：對不起，我們不想打車，父親已經迎在前麵，擺擺手，淡淡地說：不坐，我們鍛煉。
嘿，兒子不得不佩服，還是老爸高明。
司機沒看出父子的窮酸樣，笑笑說：步行好。
父子倆走了半小時，拒絕了十幾輛出租車，終於來到了學校。在門口，父親停了下來，回頭看看一臉疲憊的兒子，皺著眉說：瞧你，像長途跋涉來的，真掉價。
正說著，對麵有個“黃頭發”撞了父親一下，父親腰板挺直像棵大樹，隻是稍微一晃，就站穩了。
父親朝“黃頭發”的背影瞪一眼，對兒子說：“瞧，一看這孩子就沒什麼出息，不要學這種人。”
在等待報名的工夫，父親和周圍的家長侃上了。
有人問父親：你們是怎麼來的？
父親笑著說：坐公家的飛機來的。
公家的飛機？那位沒聽懂。
是地方政府出麵聯係的機票，沒花我們一分錢。父親反應很快。
那人讚歎地伸伸大拇指。
就在這時，外麵一陣騷亂，一個幹警押著“黃頭發”進來了。
兒子眼尖，指著“黃頭發”對父親說：瞧，他手裏的那團床單不是咱的嗎？
父親摸摸懷，低聲說：糟了，什麼時候，被這小子掏去了。
幹警走到眾家長麵前，問“黃頭發”：隻剩下這條床單了，你偷的誰的？去還給人家。
“黃頭發”在人群中看到了父親，說：是這位大叔的。
兒子伸手就要去接，被父親打了一下，父親迎上去說：不，你看花眼了吧，東西不是我的。
“黃頭發”愣愣地說：我記得是從您懷裏摸去的，當時我見你懷裏鼓鼓的，還以為揣了多少錢呢。
父親淡淡地說：你小子不學好不要緊，眼神也不好使，我揣條床單幹嘛？
“黃頭發”撓了撓頭，說：我以為……以為是學費，也許是我記錯了，想不起來了。
幹警說：那就先回局裏吧。
等幹警押走了“黃頭發”，父親拍拍兒子的肩，低聲說：爹要回去了，家裏那幾十頭羊已經餓了兩天了，我雖然在欄裏堆滿了水草，但還是不放心，學費在你貼身的兜裏，外麵縫了兩層布包。
兒子點點頭。
父親轉身和周圍的家長打個哈哈，抱拳說：剛才家裏打來電話，各位，本人公司裏還有很多事務等著處理，先行告辭了。
說著，一轉身，大步流星地去了。
望著父親的背影，兒子嘴角上牽動著一絲苦笑，他知道，返程的這兩天，父親要受罪了，為了節省花消，父親打好譜了，來回都不住旅館，而那條床單，就是父親晚上的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