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掛在樹上的父愛 父親織毛衣
夏愛華
小時候家裏窮，買不起毛衣穿。每年冬天，我穿的都是父親改小了的絨線衣。黃綠色的，那還是父親當兵時部隊發給他的。一年年穿下來，外表的絨線已經磨薄，裏麵的絨毛已經打結，保暖效果差極了。父親看到我凍得渾身哆哆嗦嗦的樣子，很是心疼。因為買不起現成的毛衣，父親便決定買毛線，學著打毛衣。
同科室的女同事熱心地教父親打毛衣。說，先從織發帶開始吧，找找手感。父親那粗大的手便捏起了竹針，很用心地學習起來。發帶打好了，可惜手太緊，織出來的發帶像一條細而窄的氈條，一點彈性也沒有。
一個月後，父親織出了一條完美的發帶，還有一條圍巾。父親覺得練得差不多了，便上街買了一本編織毛衣的圖案書，準備給我打毛衣了。
為了讓我過年時能穿上新毛衣，父親辛苦極了。白天忙著上班，每天晚上，父親戴著老花鏡，在燈下一針針為我織毛衣，直到深夜，困得熬不住了才住手。
那年除夕的深夜，我半夜醒來，看見父親還在燈下不停地織呀織。我讓父親休息一會兒，別累壞了。父親笑著說：“不礙事的，我不累。明天是大年初一，我一定要讓你體體麵麵地出去拜年！你去睡吧！”父親讓我畫了一幅馬兒奔跑的畫，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大年初一的清早，我一睜眼，便看見枕頭邊放著一件漂亮的毛衣，胸前用黃色的毛線繡的一匹飛奔的小馬，讓我驚喜地歡呼起來：“太好看了！”我才明白，因為我是屬馬的，所以父親繡了馬在毛衣上。
那年春節我好開心。而這快樂，是父親給予我的。每天一睜眼，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小馬毛衣呢？”
那件毛衣我整整穿了三個冬天。後來，我長了個兒，毛衣穿不成了。可是我舍不得丟掉。我把它洗幹淨疊好，鄭重地放進衣櫃裏。結婚的時候，我把它帶進了新房。
前幾天，收拾衣物時，兒子看見了這件小毛衣，問我：“媽，這件毛衣我沒穿過呀！這是誰的？”
我說，是我的，是我父親給我織的。兒子驚奇極了：“什麼？姥爺竟然會織毛衣？”
我說，是的，千真萬確，你姥爺會織毛衣。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現出父親一針針精心編織毛衣時的情景。父親坐在老式沙發上，背稍稍向前弓著，將毛衣湊向燈光最亮的地方，老花鏡快要滑下來了。一針一針，眯著眼，織一會兒便停下手將毛衣拿遠些看看，再接著往下織。織一會兒又停下手，放下毛衣，拿起圖案書翻看一陣。再拿起毛衣繼續織。這身影隨著時光的流逝，已凝固成一幅剪影，牢牢地刻在我的心上。
對兒子，我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心中有愛的人，是會創造奇跡的。父愛無言，溫暖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