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以笑臉對厄運(1 / 1)

她叫D,是我塞外教書時的女學生。那時讀高二,17歲,正是姑娘溢美的年華。煥發青春的體態,鮮活嫵媚的容顏,加上和順的性格,文理全優的學業,使她成為校園中的小皇後。誰料忽一日,她竟服毒了!

她被醫生救活後,複又死死合了眼。哀呼道:“我不願活啊,你們為何要救我?”

醫生說:“傻孩子,年輕人什麼錯事都可做,什麼幼稚的思想都可萌,唯獨不能去輕生,唯獨不可去想死,因為人一死,子虛烏有了,搭出去再大的代價換得的經驗教訓對你無用了,留給人世的也是你決不希望的恩者痛和怨者快。”

醫生這番話,在場的人都受到啟迪,她終於答應活下來。偷偷地做人流,悄悄地退了學,在父親的歎聲中在母親的苦顏前,把自己繭子一般裹在磚壘泥封的鬥室裏。

苦熬的日子晝如歲。半月挨下來,如花的身子便萎了。姨表姐站她眼前,嚇得目瞪口呆了。

表姐掉下淚,撫她失卻容光的臉,摸她嶙峋孱弱的身。失聲叫:“妹子喲,你真愣!爸媽把你生世上,把你養活這麼大,把你養育這麼俊,是讓你死給他們看?給他們留一個永遠的遺憾?在這人世上,你也活了17年,也學得一些知識了,有了一些見識了。我問你:人是為虛名活著嗎?人不能做一點錯事嗎?一步打個閃,眨眼天地無路啦?”

D臉頰上湧起紅,悄悄把臉別過去。

“人不笑,就像草木不開花。活著有個甚意思?”

……

二日黎明D即起,洗漱畢,穿戴好,笑眯眯對爸媽說:“我去奔個工作吧。”

困難自不少,舌槍唇劍雪眉霜眼冷諷熱嘲直麵斜後的傷害,對一個失身的少女,那是神鬼難庇佑。而D已燃燒起一顆珍惜春華追求快樂的心,用笑臉相迎那惡唇,終沒有二次再倒下。

她在一個個體戶的服裝商店謀得了一個推銷員的事。但合同隻簽一個月。店主的用意極了然,要觀察她一段時間看。D用忠誠、幹練和效益,贏得了主人的信賴。合同續了期。薪水月月長,半年後拿到二百整。

小小古縣城,又掀起了談論她的新旋風。她儀態自若地對人生。熱情認真地做生意。滿月般的心顆子,把她的青春風采風帆一般地鼓起來。時興人的評論語終於歸結一句話:她是一個美女人,又是一個強女人。二年後,D嫁了。挑了個癡情曉義的帥小夥。她的積蓄已可觀,在服裝店裏入了股。生意很紅火。

我想到“凡是自強不息者終能得救”這句話。我想向為失身而羞殺,鬱殺,舉械自戕的姑娘說:“失身何複更失命?”厄運與人生,常是同根生。人世界單走紅運不遭挫折的人,恐怕至今未轉世,未來也絕難降生。從宏觀的角度看,人生就是鬥厄運。小逆之後,必有小順。大逆之後,必有大順。請你相信這句語。

《當代青年》1988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