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裏，二青年在噴雲吐霧。“年輕人，你看牌子上那字。”“你念念，咱文盲。”“禁止吸煙。”“禁而不止的事多了，偏要咱哥們兒做模範？”“吸煙百害無一益，也得為自己的健康想想吧？”“怕死啊？那是你這號人的事。我們呀——活夠嘍。”
九州咖啡廳，兩鬥士以酒瓶對菜盤，昏天黑地飛鳴鏢。眾人驚呼中，四名保衛幹部衝進來，把那兩個製伏住。送到派出所，一個道：“我抓扒手遭攻擊，我是正當防衛哩。”另個叫：“他和我是一夥的，為分贓款打起的！”警官道：“有臉吵？你們是三進鐵門了！年紀輕輕的，不思悔改了？決心一生做渣滓？”“所長別取笑。我們有什麼一生呢？恨不能——當下死。”
醫院急救室，一位少女蘇醒了，急乎乎地一句話：“我——不想活！”她是因失戀。確切說是被拋棄。她和個倜儻風流男子好，未婚先孕了。後來人家得新歡，送她一盒打胎藥，道聲“拜拜”就去了。她沒去服打胎藥，吞下一把安眠片。她才二十歲，人生的遠程才起步……
他們不想活？甚至去死過？他們患的一個病：自虐狂。他們忘了一件事，一件頂頂要緊的事——他們個個有明天。
他們踐踏自己的今天。他們毀壞自己的今天。然而他們擋不住隆隆開來那明天。生機勃發的青春軀，不該想毀就去毀，也不是想毀就可毀。生若難，死更難。
他們為今天的迷糊所困擾。為今天的失足而喪誌。為今天的受辱去輕生。到明天，迷糊的練達世情了。喪誌的授人立誌了。受辱的心傷大愈了。那明天，直如“日月行天江河奔海春榮夏茂秋瑟冬殺”般天王老子也禁不住地要到來。
到明天，他們是父親。是母親。是工人。是軍人。是社會財富的創造者。到明天，他們是先輩。是棟梁。是國家命運的把握者。
永無止期的那明天，永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者倡達”的人世間。
厭世的無術提發離世去。輕生的珍重春華活下來。為了那做好父母的明天，為了那堂皇做人的明天，為了那致力奉獻的明天，為了那五彩絢爛的明天——珍惜你的今天吧，充實你的今天吧，開拓你的今天吧，升華你的今天吧。
《當代青年》1988年7期